虎娃也看见了命煞的眼睛,实际上他与少务是同时抬头看见命煞的,两人恍惚间却都感觉命煞正在与自己对视。离得很远却又似很近,那眼眸中深不可测的波光,能使人的心神不由自主便沉溺其间。
更奇异的是,虎娃虽看见了命煞,却感应不到法坛上那女子的存在,或者说她的气息与周围这三树离珠是浑然一体的。在她的眼光注视下,虎娃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反应、神气波动、呼吸心跳、血脉运转、甚至欲念心意皆被对方看透了。
只要站在这里、面对着她,身心中的秘密便逃不过她的眼睛,难怪她会被人称为命煞。
至少在这个场合,虎娃很清楚,没有人能对命煞撒谎,甚至隐藏起自己的想法都不能。但虎娃从来就没撒过谎,他来到此地也没什么想法,那离珠的气息透入形神,他只是在很坦然地感受与体会着。
与命煞对视只是短短一瞬,虎娃随即低头行礼道:“当日斩杀宫琅之后,被强敌所追,我持星煞的信物闯关进入巴室国,一路隐匿行踪而走,未及听说孟盈丘的消息。后来在彭山禁地遇到了国君后廪,受他所托前往武夫丘,直至今日才有机会来孟盈丘拜见宗主。说实话,若非陪同师兄少务,我独自一人也不会贸然来此。”
命煞笑道:“小路先生的修为且不论,这份心境恐非常人能及,身为修士,不死神药的诱惑尚且打动不了你。此地离珠的气息能侵人形神,而我见你并未运功相抗,反而是很享受的样子,究竟是何感觉啊?”
虎娃:“我此番拜见宗主,一是答谢您赐予神药之美意,二是为师兄少务之事做个见证。既然见到了离珠,当然要把神药的物性感应清晰。离珠如火,可激引生机中的种种渴求,仔细体会它,也是身为生灵的喜乐享受。”
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离珠的气息本身并不伤人,只是人们的欲念和狂想被激发后,易导致神智迷乱进而自受其伤。但是能够清晰地体会到本能的渴求,不动念地去感受它,确实也是一种享受,就像定境中自然生出的喜乐。
普通人也许并不了解,修士的定境不仅只有安宁与清静,也有身心内生的喜乐,有此体会便是一种享受,若是沉溺于其间,可能就变成一种困扰了。饿时吃饱,冷时取暖,热时清凉,涩时滑爽、春时生发、夏时绽放……凡此种种,皆是顺应生机之本,也是有生之享受。
虎娃并没有抗拒离珠的气息,只是在体会这一切自然的感应,站在这里非常舒服,舒服得简直想哼哼。虎娃不仅能定住心神,且能将神气波动与这离珠气息融为一体。他甚至可以顺势入定境去修欲乐之道,但在此时此地,肯定是会被命煞看透的,所以他什么都没做。
命煞又笑道:“我见过太多的人,尤其是男人。与你一树之隔的师兄,可能是其中最大胆、最自负的,而你倒是最有趣的。很多人来此,能对抗这离珠的气息,或者无惧于它,但你是第一个走到这里,便将形神自然融入其气息去体会的,就算我当年也做不到!”
虎娃谦虚道:“宗主当年初临此地时,可能年纪尚幼、修为尚浅。而我今日已有一身修为,好歹也算有些修炼根基了,不可如此比较。”
命煞轻叹道:“你说的也是,我随师尊第一次登临此地时,年纪比你还小,也是刚刚突破四境未久,确实不如今日之你。但你的心神虽定,却在担忧什么呢?”
虎娃很清楚,在这种场合不必说任何假话,甚至连兜圈子都没必要,他很老实地答道:“我是在为少务担心,怕他的心神被夺,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命煞在神念中笑出了声:“小路先生,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会在这种场合迷惑他的心神,让他答应本不该答应的要求?他若有任何状况,第一个出手保护他的人便是我。我需要的是一位清醒的国君,媚惑心神的手段在这种事上并无用处。
你也不必为少务担心,他自有秘宝守护心神。但你自己呢,同为武夫丘弟子,却并不拥有同样的秘宝。”
虎娃如实道:“师兄随身佩戴的秘宝,是当年武夫大将军所留的剑符。至于我,到孟盈丘来拜见宗主,带着随身法器又能有什么用处?”
虎娃的确什么法器都没带,就连石头蛋和那枚兽牙神器都私下交给盘瓠暂时收存。形神中所融合的诸多神器,也丝毫没有动用。哪怕他只是暗中借助神器妙用、对抗或洗炼离珠的气息,也一定会被命煞察觉的,说不定会引起大麻烦。
命煞又问道:“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南荒的蛇女齐罗难道不够美吗,她有哪里打动不了你?世间好色妄行之徒,我很厌恶;但若不知人间真趣,亦是憾事。”伴随着神念,命煞也告诉虎娃,他在南荒中的经历,孟盈丘已经打听过了,命煞甚至亲自去了一趟南荒。
虎娃诧异道:“宗主去了南荒,就在前不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