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登堂不拜,应有爵位在身,但此人答话时总应该躬身行礼吧,怎么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挥手?看来身份非同一般!众府役也都是有眼力的,此时本应该以杖顿地齐声威喝,显示城主大人的威严、震慑堂下之人,但威喝之声就像蚊子哼哼,手里的棍子只轻轻落下。
骁阳城主既未瞪眼亦未拍案,而是和颜悦色道:“堂下……这位先生,请问您为何事而来?”
骁阳城主差点顺嘴说出“堂下何人”,这本是历来登堂问案的第一句,而他的反应也挺快,随即就改了口。先不管堂下站的是什么人吧,他是来报案的,城主大人便照常问案。
虎娃一指那蛇女道:“城主大人,我听说她是你的亲家舅母,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为她的身份和遭遇而来,先请城主大人解惑。”
骁阳城主不敢怠慢,就自己所知的情况,原原本本介绍了一番。骁阳本是村寨中的普通农户且父母早亡,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国君点名,让他继承了大俊的爵位和封赏,后来又担任了洗风城的仓师,可谓一朝富贵加身,梦幻般的幸福来得太突然。
骁阳当时尚未娶亲,刚刚到洗风城上任,便有人登门提亲了,对方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丁弓氏。
丁弓氏是这一部族三百年前的祖先封号,这一支后人如今便以丁弓为姓,族长叫丁弓乔。丁弓氏在巴室国中算不上什么大族,但在洗风城中也是有名的望族之一。丁弓乔之子丁弓注有五境修为,已获得国工身份,在当地更是了不得的人物。
丁弓乔看好骁阳,想与之结亲,可惜丁弓乔的亲孙女都已经嫁人了,只剩下一名外孙女小环尚未许配人家,便由丁弓注登门提亲。
既然是对方尊长提亲,骁阳这边也应该由尊长出面。可是骁阳几位赫赫有名的叔父少务、瀚雄、虎娃、盘瓠当时都在打仗呢,而骁阳在家乡也有本家叔伯,他们对结此姻亲求之不得,立刻就把亲事给定了,丁弓注便成了骁阳的亲家娘舅。
众府役和大堂门前的民众都听得目瞪口呆,这到底是谁在问谁的案子?那后生一句话,城主大人怎么好似受审一般,将自家的事全交待出来了,就像唯恐那后生听不明白——国工丁弓注怎么成了他的亲家娘舅?
城主大人登堂问案,按例是允许民众旁观的,进了大门地上划了一条线,围观者不得涌进堂前,也不得大声喧哗。此时挤进来的人太多了,门前那片空地都站满了,更多的人则是围在院子里小声打听着里面的情况,人群一直堵到了城主府大门外。
骁阳城主介绍完这段结亲的缘由后,又开始介绍这位亲家舅母的来历。他结亲时已担任城廓仓师,后来又入学宫修习,一年前升任野凉城城主,对亲家那边的事了解得也不多。只知自家夫人的这位舅母名叫阿南,是大约三年前被丁弓注娶回家中的。
所谓“舅母“只是个客气的称呼,其人身份,其实是被丁弓注收入房中受宠幸的奴婢,而丁弓注至今并未结亲,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正式的道侣。这些话当着阿南的面当然不好明言,但骁阳城主语带暗示,在场众人也完全能听明白。
丁弓注将阿南视为房中禁脔,她平日几乎不在外人面前出现,就连知道她的人都不多。
丁弓注是一名五境修士,早年曾在一个叫桥山的地方清修,身边还聚集了一批修士,他们自称桥山宗。这所谓的桥山宗,在当世高人眼中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宗门都算不上,无非就是一个散修帮派,或者是刚刚出现的宗门雏形。
但在当地普通人眼里,那也是一派仙家修炼宗门了,是丁弓氏一族背后的强大势力。
丁弓注修炼多年,当然也不是不近女色,但素以世外高人自居,一直没有结亲。当他终于获得国工身份之后,便不在山中清修,回到家中还收了阿南入房。看上去他对阿南异常宠爱,经常成天腻在一起,甚至都不让阿南出门,这也引起了家中有些人的不满。
阿南天生媚骨,太过美貌妖娆了,父母长辈、妯娌姑嫂皆认为丁弓注是被美色所惑,甚至都耽误了修炼,看阿南颇不顺眼,也想劝丁弓注疏远阿南。到最后就连丁弓乔都说话了,劝丁弓注应早日将阿南另遣别处,原因是阿南无子。
阿南是妖族出身,与丁弓注几乎不可能有子嗣,但这些内情外人不知。她看似极受丁弓注宠爱,但其实就是个玩物,在丁弓注家又受尽白眼和嘲讽,这些内情骁阳城主原先亦不知。
骁阳城主只知丁弓注不舍得让阿南离开身边,族中呆得又不自在,不久前便带着阿南来到了野凉城。丁弓注是骁阳城主的亲家尊长,当初就是他登门提的亲,还拥有五境修为、国工身份,来到野凉城便住进了城主府,完全是一副替城主大人当家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