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奇再度下拜,双手呈上一物,是一根已破损残缺的竹筒。虎娃接过竹筒,神色变得凝重与哀伤,眼睛立刻就湿润了。尽管已经历了这么多,但他既没有变得冷酷也没有变得麻木,仍然是当年那个孩子。这根破损的竹筒,承载了太多的往事与记忆。
虎娃从竹筒中抽出了一支短棍,棍上绷了一根弦,拉开之后竟是一张韧性极强的短弓,竹筒中还有七支完好的短箭。
这副弓箭最初是他的家乡北荒深处的羽民族之物,那些羽民族人袭击路村反被斩杀,山爷搜集他们遗留的弓箭,挑选其中最精良者重新祭炼了一番,交给虎娃带到巴原上防身。
它不是法器而是上品宝器,虎娃刚刚来到巴原时,在白溪村就曾用它射杀过伪装成流寇的军士。他又带着这副弓箭穿过巴原上了武夫丘,众师兄弟下山时,虎娃将弓箭装在竹筒里送给了大俊师兄。大俊尚无四境修为,但已练成了武丁功,臂力远超常人,这副弓箭恰好合用。
装弓箭的竹筒是虎娃亲手制作的,以炼器手法加工了一番,虽然不是法器,但也是相当坚固难损的宝器了。可惜商队遇袭时,大俊根本就没来得及使用它。大俊被刺客们当成了少务,第一轮攻击全集中在他的身上,当场便尸骨无存。
刺客为了不留痕迹,将战场清理得很干净,尸骸与商队货物都被焚为灰烬,能带走的东西也全部带走了。显然是有人觉得这副弓箭颇为不俗,顺手当成战利品拿走,除了短弓,还有七支完好的短箭。
盘瓠当然也认识这副弓箭,没想到辗转这么久又回到了眼前,他的眼睛也红了。虎娃低头摩挲着弓箭与竹筒良久,这才抬眼看着顾采奇道:“道友起身说话吧,当日袭击商队的刺客,是否已全部缉拿归案?”
顾采奇起身,在竹林间一块石头上坐好,小心翼翼地答道:“当日之事的参与者,如今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有人死于国战,有人亡于伤病,还有人已被彭铿氏大人亲手拿下。郑室国中尚在世者还有二十三人,其中十六人是英竹岭弟子。
郑君与我已将他们全部拿下,郑室国不论是停战求和还是正式归降,皆会将这些人犯交由巴君处置。”交出这些人,其实就是顾采奇对郑君泓竹提出的要求,不带着这份“诚意”,顾采奇也不敢来见虎娃。
盘瓠皱眉道:“二十三个人,其中就有十六名英竹岭弟子,不少啊!这事与其说是郑股干的,还不如说就是你们英竹岭干的。”
顾采奇赶紧解释道:“非是盘元氏大人所认为的那样,当初的刺客共有七十四人,只有二十人是英竹岭弟子,其余五十人皆是郑室国军中的精锐高手。但他们在后来的国战中阵亡了不少,如今幸存者已不多。
反倒是二十名英竹岭弟子,有的在朝中任职、有的在山中清修,迄今只有四人亡故,余下的十六人,皆是英竹的亲信心腹。我此番掌控了宗门,又与郑君商议,已将这些人全部拿下了,听候彭铿氏大人与巴君的处置。”
英竹和余璞“失踪”后,顾采奇以护脉者的身份,掌控了英竹岭这派宗门,也进行(了)一番肃整,拿下这些人,亦是借机清洗英竹一系的死硬份子,不给宗门留下隐患。他和泓竹当年都没有参与那件事,所以也不怕牵连到自己,顺势交出了所有的凶手。
关于凶手的名单,顾采奇和泓竹可不敢玩什么花样,更不敢私下包庇谁,因为刺杀行动的领队就是余璞,而余璞如今已落在虎娃手中生死未知。
虎娃点了点头道:“嗯,请道友继续说来意吧,郑君为何事托你前来?”
顾采奇:“就算我不明言,彭铿氏大人亦能猜到。郑君想私下问问巴君,两国之间是否能就此停战和谈;假如是这样,巴君想提什么条件?”
虎娃微微眯起了眼睛:“停战和谈?假如是这个要求,我劝道友就不必再问了,更不必再去见巴君,那是白费力气。巴室国此番尽起国中能动用的野战精锐,就是要一战而定。若是郑君愿意主动归降,免让军民遭受刀兵之祸;巴君为示仁德,尚可一谈。”
顾采奇既然是受托而来,怎么也得尽量争取一番,想了想又说道:“在彭铿氏大人看来,停战和谈真的已无可能吗?若是请您去劝说巴君,不知您怎样才能答应?”
侍立一旁的羊寒灵忍不住笑了:“顾采奇道友,你这是想贿赂我家老爷吗?给老爷好处,让老爷去为郑室国说好话,劝说巴君休兵。且不说这可不可能,就算你真想贿赂我家老爷,让泓竹把整个郑室国残境卖了也不够啊,还不如痛快地归降呢!”
顾采奇脸色微红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受人之托,为郑君与巴君陈述利弊。如今郑室国虽然暂时丢了一座城廓,但兵力损失并不大。若是巴君真想血战到底,恐也得不偿失。若郑君没有这个底气,又何必派我来谈条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