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良:“亡国之贱民,因主君之仁慈未使尔等为奴,居然还敢在学宫中嚣张!你家主子呢,他在哪里,还不前来领罪!”
虎娃微微一怔,皱着眉头反问道:“亡国之贱民?哦,你难道是说原相室国之民吗?百年战乱只是宗室内争,而使万民受苦,原相室国之民亦是巴国之民。就算是巴国治外蛮荒野民,又何来贱民之说?更何况如今巴国恢复一统,更不可有此之说。”
讲堂中其他学宫弟子都到了,庚良因为脸上有伤怕人追问嘲笑,所以进来的最晚。刚才谁都不敢乱动乱说话,而此时全被惊动了,有人已想上前劝阻或询问,听闻此言却有些发怔,已感觉到长案后坐的少年不简单,甚至隐约已猜到了什么。
但庚良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喝骂道:“我说的就是原相室国之民,也包括你家主子!巴国大军过境、四方臣服,世道变了,还敢不老实吗?”
这时又有两人凑过来小声道:“庚良公子,那国工还没来。”这两个家伙虎娃也眼熟,昨日在寮棚外见过,是庚良身边的两名同伴。
庚良方才为何干骂不动手,就因为他知道这少年的主子厉害,若打架他肯定打不过。此刻不禁有了底气,又上前一步道:“你还不滚下来认罪求饶,说不定本公子还能饶你一命。”
虎娃也不生气,看着他道:“我有何罪可认,又有何罪须向你求饶?”
庚良:“你坐在这里就是大罪,今日这是学正大人的位置!”
虎娃:“此刻这就是我的座位,你能决定谁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庚良:“说你不能坐就是不能坐,说你有罪就是有罪!”说话间拿眼偷瞄门外,也没有看见昨日那位国工的身影,当即面目狰狞,向两名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两名同伴突然绕过长案,一左一右抓向虎娃的胳膊。而虎娃好像根本没反应,仍淡淡道:“我就是在任巴国学正,看来你自以为能任免国中诸正大人了。”
这小子居然自称巴国学正!假如不是已怒极,庚良简直想狂笑,他此刻只认为虎娃在故意戏弄与羞辱他,厉喝道:“你去死吧……”
庚良向前一冲,身形腾空越过长案,飞起一脚踹向虎娃的面门。讲堂中发出一片惊呼,有人想阻止也来不及了,然而接下来却什么都没发生,庚良的厉喝也戛然而止,讲堂中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众人皆目瞪口呆。
虎娃一左一右有两个人,张开手臂保持着正扑过来的姿势,眼看就要分别抓住他的左右上臂,身形却被定在了原地。而庚良也保持着凌空飞踹的姿势,看去势直踹虎娃的面门,就这样被定在了半空。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一个声音惊呼道:“彭铿氏大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巳时已至,学宫众官员都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副学正侯冈。见此情景,大家都吓了一跳,候冈赶紧询问。虎娃很平静地打道:“你们来得正好,方才有人要杀我。”
虎娃绝不是乱说,因为庚良等三人被定住了,姿势摆得正好,谁都能看得清楚。左右那两人若将虎娃的上臂抓住,便会锁住他的上身、使其不得动弹,而正面凌空踹来的那一脚若踢在面门上,带着全身腾空的惯性力量,足以将一个人的脖子踢断、令其当场身亡。
这可不是寻常的打架斗殴、只是为了简单的教训出气,而是一上来就下了死手!
这时西岭等众学宫官员都走了进来,见此情景吓得魂差点都飞了,有人当即跪拜在地道:“彭铿氏大人息怒,这是我等失职!您第一次来学宫,不成想就有人冒犯了您!”
虎娃淡淡道:“我没生气,就是告诉你们有这回事。我今日就是为整顿学宫而来,想考教成效如何。恰好碰见了此事,那就以此事入手吧。”
讲堂中众学宫弟子尽皆变色,此刻大家怎能还不知虎娃的身份!尽管方才有聪明人已在猜测,但得到确认后仍觉震憾不已。众人窃窃私语,讲堂中一时嗡然,但很快又恢复了肃静。
很多人心里都噗通乱跳,知道今天的事情好收场了,大家也摸不准彭铿氏大人的脾气与想法,所以谁也不敢首先站出来乱说话。侯冈正要开口,却突然眉头一皱,因为他闻到了一股骚味。
虎娃一摆手,庚良的身形向一旁平移了三尺到了案侧,仍保持凌空被定住的姿势。只见有一股液体顺着庚良的腿滴了下来,原来他已被吓尿了。
庚良刚才确实是起了杀心,那两名同伴经常和他在一起胡作非为,懂他的眼神,一动手便配合得非常默契,就是想要了虎娃的命。怒而杀人的事情,庚良完全做得出来,对他而言,杀虎娃这样一个仆从也算不得什么时,断不能将这个戏弄与羞辱了自己的亡国贱民留在世上。
一个仆从而已,杀了也就杀了,就算那位原相室国的国工不满,又能将他怎样?这里可是学宫,而不是城外大道边,就算那位国工修为高超,人都已经杀了,他还敢对他动手吗?
更何况这小子居然敢坐在学正大人的位置上出言不逊,真是送上门来的机会,自己这么做也算是维护学宫与学正大人的威严,时候不必手责罚,说不定还能寻个由头,再将那位国工惩治一番。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小子说的全是实话,当即脑袋里就是嗡的一声,差点晕过去。
庚良被定在半空,可偏偏人是清醒的,目能视、耳能听,就是身子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但此刻也没人理会他的感受了。
将挡住视线的庚良移开后,众人终于看清了这位名震天下的彭铿氏大人。若不注意的话,只觉他很是平凡普通,但仔细看又觉得此人俊朗不俗,而且越看越是不凡,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而虎娃方才露的这一手大神通法术,也足够震慑全场了。
侯冈开口道:“彭铿氏大人,您今日想考教整顿学宫之成效,不知如何以眼前之事入手?”
虎娃答道:“既然众学宫弟子齐聚,那就当场辨析,庚良等人有何罪?”
众学宫弟子来自巴原各地,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也会成为各地官员。而各城廓的地方官员除了征收赋税、组织徭役、协助招募兵员,平日最重要的一项政务,就是维护治安、仲裁诉讼,各城廓的城主亦兼有理师之责。
虎娃考教他们在学宫中所学的成效,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剖析事理、评判是非,并根据国中礼法,指出各种的行为的性质、应该怎么处置,而眼前便是现成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