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炎黄之争,末代炎帝所属的四岳部、烈山部皆归附轩辕,只有蚩尤所率的九黎部再度反叛,最终获罪远徙,蚩尤后人当然亦有不甘之心。神话既承载了历史,也代表了某种期望,但经过久远的年代后,绝大部分后人也只知传唱祭歌而已。
对神灵的祭奉,也是重要精神的寄托与历史记忆,在极端艰苦的环境下,不仅能增强族群的凝聚力,还能提供人们所必须的内在精神动力。
一个人或一个族群,所失去了内在的精神动力与诉求,是不可能克服艰险而生存延续的。所以它必须要有,所区别的只是哪一种,对神灵的祭奉也许不是最好的方式,但至少也是其中的一种方式。
奔黎各部的族长也称巫公,不仅是率领族人的主主持祭祀者,同时遵从神灵的旨意指导族人的生产与生活。他们所祭奉的神灵就是巫神,可以说巫神的意志便是族人一切行为所依照的准则,而巫公负责传达与执行它。
奔黎大部的族长,也是所有分支部族的总首领,则被称为大巫公,号称能沟通天神。不知为何,大约从一百多年前起,这种情况却被中华天子明令禁止了。
奔流杠不清楚那么久远的事情,但侯冈却暗中向虎娃解释了原因,那是高阳天帝年代的事情。高阳帝颛顼并没有禁止天下诸部信奉神灵,实际上想禁也禁不了,但对巫蛊盛行的风气却极为不满。而奉行巫蛊者,以九黎为最盛。
各部族的情况混杂,几乎每一个小小的分支部落,都拥有自己的巫史,编造了各自的神话传说,首领通过祭祀号称能沟通天神。而所谓神灵的意志又成为对外发动掠夺战争、对内收取各种供奉财货的借口,诸事失去了法度规范。
世人如何去裁决与分辨天神的意志?本应是所谓神灵之间的事情,却极大干扰了世俗的生活,这种情况也容易导致各部族之间产生隔阂,甚至形成对立,不利于天下安定。
颛顼帝下令整顿祭祀之事,禁止各部首领以天神的名义干涉民事,各部可以祭奉神灵,但没有权力代表天神传达旨意,中华之国设置了统一的国祭,有其礼法规范,由历正宫掌管。
也就是说,天子治下各部族人信什么神无所谓,但不能再有人自称负责沟通天神,特别是以神灵的名义驱使族人,大肆搜刮财物举行祭祀,或者对外发动战争进行掠夺。再有这样的人,颛顼帝抓住一个便杀一个。
在颛顼帝下这个命令之前,中华之国的很多地方,尤其是偏远部族此等情况是相当混乱与严重的。
很多部族首领号称能沟通天神,以向神灵献祭的名义役使族人,建造了大量宏伟的殿堂、搜刮了巨额的财富,消耗了极大的人力、物力与财力,导致部族生活困苦、田地荒芜、民不聊生。
混乱的巫蛊之风盛行,仿佛对天神的祭祀活动越盛大,就是越显虔诚、越能代表神灵的旨意,还导致了大量的部族冲突与互相的攻伐掠夺。各部民众承受了大肆祭祀活动所带来沉重负担乃至灾祸,实际上却不可能得到所谓天神的福报。
而颛顼帝的政令,就是从礼法上解决此事,并形成传统。祭祀与沟通天神只是国事象征,凡人与鬼神的事务不得混淆,无论谁信奉什么神,都无权去代表神。
政令颁行后,也有一些部族在大巫公或大祭司的挑动下反对,甚至发起了反叛,最后都被颛顼帝给镇压了,而九黎诸部受到的打压最狠、与颛顼帝发生的冲突也最为激烈。
颛顼帝不仅以镇压反叛者的方式强制推行了政令,也恩威并施,采取了很多安抚与怀柔的手段,包括对待那些被镇压后的部族亦是如此。
有了颛顼帝打下的基础,到了高辛氏帝俊、陶唐氏帝尧的年代,政令畅通、祭祀的负担大减,各地可以调集更多的人力、物力去开垦田园、疏浚河流、修筑道路,中华之国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盛。
小小的奔流村族长杠爷,当然不可能像侯冈那样了解中华国事,他只听说大概从一百多年前开始,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而巫公渐渐只是部族内部私下的称呼。各部的大巫公也不再能沟通天神,更不能不通过城主、君首、天子的政令,直接以天神的名义命令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