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就在此时,凿齿脸上痛苦的表情终于缓缓消失,重新变得平静,它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而伯羿也终于开口道:“凿齿,你吃好了吗?”
凿齿低头看着伯羿道:“你就是伯羿?这些日子,你斩杀了南荒不少成名大凶,我就在想,你会不会来找我?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而你今日终于来了,是那个蛊神叫你来的吗?”
远处的虎娃微微一怔,凿齿刚才提到了蛊神,而且用的称呼很特别,竟然是“那个蛊神”,显然有所特指,也显得不够尊敬,应当不是九黎传说中的蛊神。
伯羿摇头道:“我奉中华天子帝尧之命,随帝子丹朱巡视九黎诸部,为救助黎民而斩杀南荒妖邪。我不认识你说的蛊神,而你应知我的来意。你修炼的秘法很奇怪,想必你的身份也很特殊。我来时看见了山中累累骸骨,想听你本人说一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凿齿平静的神情突然又变得激动起来,朝伯羿道:“你知道我刚才吃的是什么吗?那么坚硬、冰冷,是这世上最痛苦的折磨,将它吞入腹中炼化,更是难以忍受。可是我每过一个月,就不得不这样饱餐一顿!
我将这些岩石、将这些矿脉、将这一整座山都当成器黎吞的尸骨,才能让自己平静……不是那蛊神让你来的也好,其实我也一直在等着你们。”
器黎吞,就是器黎部三百年前的大巫公,凿齿就曾是他培饲的本命蛊虫。伯羿眉头微皱道:“器黎吞曾经是你的主人,难道他也是被你吃掉的?”
凿齿摇头道:“不不不,我怎么会吞食他呢,我就相当于他的一部分,绝不会去伤害他,无论是在他生前还是死后。我也不会伤害我自己,因为那同样是等于伤害他,这是根植于蛊虫神魂中的本能。
他可能受到过我的反噬,但那不是我主动的、也绝不是故意的,只是他用他的方式去培饲本命蛊虫的代价。当时的人都认为器黎吞是一个天才,在他之后,器黎部再没有哪位巫士能培饲出我这样的蛊虫,我和他都成为了一种传说。
哪怕他早已不在,我仍本能地遵守心神契约,不会主动进犯九黎部族。这里就是他晚年潜修的洞府所在,他本人也殒落在此。他死后,我仍在守护他的洞府以及遗物,与在他生前所做的事情一样。
他临终前放我自由,我原以为终于解脱了,后来才知道还远远没有,我甚至无法再离开这里。我不会伤害他,但也不会感激他;就像我不会进犯那些黎民部族,而闯入此地的黎民,我并没有吃掉他们,我只是杀了他们。
我成为所谓的神将后,除了这些岩石,再没有吃过别的任何东西……”
凿齿的情绪有些激动,话也说得有些乱、有些莫名其妙,话语中却带着奇异的仙家声闻,类似于神念,却是比神念更玄妙的大神通,使闻者自然就能理解其复杂的含义,可见其如今亦有了仙家修为。
当年的凿齿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从它有朦胧的意识和记忆时起,感觉自己就相当于器黎吞的一部分。那时的它只是一种蛊虫,不可能有复杂的思考,却与器黎吞的心神相联。器黎吞的意志就等于是它的意志,从而指挥它去做各种复杂的事情。
它旺盛的生命力和强大的诡异神通,来自器黎吞以秘法用自身精血的培饲,它的修炼也是来自器黎吞的直接指引与传授,甚至是不由自主的。器黎吞修成了大器诀,居然希望自己的本命蛊虫也能修炼成功,这是一个胆大惊人的想法。
可是怎么能让一只懵懂的变异食金虫练成大器诀,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器黎吞不愧是个天才,他做到了,或者说用另一种方式接近于做到了。首先他选择食金虫为本命蛊虫并培饲成功,这是重要的一步。
变异食金虫不可能主动去修炼大器诀,但器黎吞驱使它去吞食矿石,并运转神通法术,“帮助”它将这些矿石在体内炼化。长年累月如此,相当于把本命蛊虫当成了一个活的矿炉,而他本人的神通法力便是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