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代入一个人的思维,那就必须走进他体验的环境,了解他接收的信息。
卡尔曼在敦灵度过了求学的前半生,对本地的认识程度当然与外人不同,要找到意有所指之处,就得补上两者间的信息差。
至少克拉夫特是这么想的,他得走得离记录中提到过的要素更近些,才能看得更清楚。
“实践,实践才是检验理论的标准。尤其是医学,一个或几个看似完美的例子是远远不够的,需要反复、长期地检验。”克拉夫特戴上口罩,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分发了一块。
“就算是几个玻璃瓶那么简单的组合、一小会的反应,都会出现不同的结果,何况人体这种复杂系统。”
“还是说说结核的事吧。”维伦接过口罩捏在手里,选择性地无视了关于玻璃瓶的半句,“虽然学院跟外界没有什么直接的合作关系,但不可否认有相当一部分成功的诊所经营者曾是我们的一员。”
“这位算我的半个学生,听过我的课,毕业后在新城区开了一家内科诊所,听说我们对结核感兴趣就主动来联系了。”
“你们师生关系真不错啊。”克拉夫特真心地感叹道。当年在学校里教授专业课程的老师,无论上课时混得多熟,结课后多半都慢慢因为没有日常联系理由生疏了。
像这样就业后还跟大课老师保持联系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那确实,当年他在校时就致力于内科,解剖年年考年年不过,我们都认识他。推迟毕业前一年轮到我考核,看差不多给他凑合过了。”
原来是不杀之恩,救人一命。
说着话,马车颠簸起来,库普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把口罩系带拉到耳后戴好。
一段对无减震装置载具极不友好的路段后,随着车夫的口哨声,蹄铁敲打卵石的生脆声音止住,维伦先行下车,将等候在门前的高额医生介绍给克拉夫特。
“这是戴维医生,我们也叫他戴维五世。”讲师丝毫不见外地走上去,亲近地拍了拍听到外号后脸色一黑的医生,“戴维,让我来给你介绍下接下来十年内的业界新权威,克拉夫特教授,结核与罕见病医学学会的委员。”
“您好,十分荣幸。”这位外号响亮的诊所主人微不可察地哆嗦了一下,伸出手到一半,又因为不确定是否合适僵住。使人想起挂科室友见到阔别半年的班主任时的本能逃避反应。
克拉夫特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晃了几下,热情的力道让戴维怀疑自己可能要当场复习手臂骨科了。
“很高兴见到你,戴维五世医生,在当前的结核内科治疗方面我的了解也很有限,应该互相学习才是。”
“您谦虚了。另外,可以的话请直呼我的名字吧。”戴维抽出手,把头发往额前梳了梳,“毕竟这个外号不是来自光荣的家族传统,而是来自与维伦老师相处的时长。”
“那可挺艰难的。”
“谁说不是呢,没出戴维六世全赖维伦老师的努力。”戴维哭笑不得地自嘲道,当年同学中有才华的不少,但最终成功在诸多导师那留下深刻印象估计还属他戴维五世。
他拉起堆褶的前襟,蒙住口鼻在内的半张脸,“请进吧,外面说话不方便。”
画着长喙鸟头的门后,一股熟悉又与记忆中有所差别的苦味冲入鼻腔,来自于炉火上熬煮的陶罐。内部药汁已浓缩得有焦湖味,蒙面的学徒忍着喷嚏往罐内加入颗粒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