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客气的招呼,令七人心中大骇。师兄弟七人除大哥康广陵较为镇定之外,其余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
但凡内力深湛之辈,五感较常人敏锐许多,这一点是几乎所有武林人士的共识。一些将内功练到登峰造极的高手,纵使几十丈外人的呼吸声也能清楚听见。
此时七人的小舟虽然靠岸,然而高门大户,深宅别院,要见着正主,少说还得再走一段几十丈的距离,如果说方才未靠岸之时慕容复以高深内力传音只是令几人心中忐忑的话,方才慕容复请众人进门这一句就真的是动摇了众人与之一战的信心了:和这等高手动手,真的有赢面吗?
几位师弟师妹都看向二哥范百龄,希望他拿个主意。范百龄凝视手中棋局良久,咬牙道:“既然别人摆下棋局相待,我们几个岂能不去应这个劫?大不了同生共死罢了!”
苟读挺胸抬步,走到几位师兄弟面前,身上的那股酸腐之气如潮水般退去,凌然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等几人同门学艺三十载,此情此义,山河无改,金玉不换!今日之事,有死而已,而又何惧乎?”
他们八人早在三十年前便被苏星河逐出师门。但在他们心中,始终将师门情谊放在第一位,故而苟读说他们同门学艺三十载。
实际上,八友中最年轻的石清露与李傀儡入门之时尚为垂髫小儿,到苏星河将八人一齐逐出师门的时候,二人也不到十岁。但是二人之所以能有今日,全赖几位年长的师兄们一力扶助,呵护,所以在二人眼中,几位师兄其实既是兄长,也是父亲。父兄有命,岂敢不从?
正当众人一脸悲愤,准备慷慨赴死,践金兰之诺时,一阵慷慨琴音伴着悠扬箫声传入众人耳中。众人齐齐一惊,下意识就捂住了耳朵。要知道八友的大哥康广陵就擅长以内力化入琴声,乱人内息,扰人神智。如今大敌在前,几人岂能不防?只有康广陵双眼微眯,轻捻胡须,听了一会儿后,嘴角露出了笑意,口中啧啧称奇,作凝神苦思状。
良久,康广陵猛地一动,险些将胡须扯下来。但他一点不觉疼痛,眼中激动之色难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逆弹宫商角徵羽,看似不按章法,实则奇中有正。明明剑走偏锋,却有一股难以比拟的慷慨豪迈。了不起,了不起。”
众人大感无奈,强敌在前,大哥康广陵却是这等行迹。不过此时此刻,康广陵这种反应却让几位师弟心下稍安。毕竟如果连大哥这种孩童心性的乐痴都表现出惧怕了,恐怕几人真的就得掉头折返了。
当下内心稍宽,一听之下,都觉此琴音大为新奇豪迈,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之意。听了一会儿后纷纷点头道:“光听这琴音,这慕容公子倒也是个难得的风雅之辈。倒不是丁春秋那等凶恶之徒。说不定此事能够善了。”
说话间,一人提着一个淡红色的灯笼从黑暗中徐徐步出,来到众人面前。几人一看,原来是一名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一身淡红衣裙,鹅蛋脸面,身量苗条,虽然称不上角色,亦是难得一见的清丽佳人,想来是慕容复府上的丫鬟婢女一类人了。
那女子走到众人面前,盈盈一拜:“几位客人远来辛苦。公子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天黑路远,请几位跟随婢子,莫要迷失了方向。”
七人一愣:难道说慕容复早就知道几人要来?是了,就算老五聪明,用暗语向几位同门传讯,这么些时日,那慕容复恐怕也看出门道来了,故意摆这么一出。
其实他们要是再聪明一点,也不难猜到真相。试想这慕容家虽然名贯江南,但连知道燕子坞的人都没几个,如何他们几人一叶小舟就破浪而来了呢?其实这一切都是慕容复安排的人在指引。
几人武功都不弱,看出来这名引路的小婢女是有武功的。虽说与几人相比不强,但也足以让众人震惊了。中年美妇石清露试探着问道:“这位妹妹如何称呼?”
少女笑道:“几位客人不必如此客气。公子爷平日叫我阿朱。”
见少女好说话,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拉着她聊了起来,想打听一些关于慕容复的信息。好比后世某些不学无术之徒,临考前拼命翻书,一个道理。
阿朱笑着一一回应,只是关键问题全都轻轻带了过去,既不得罪人,又没说什么有效信息,只说慕容复聪俊儒雅,待人宽和。众人原本欺阿朱年幼,不通世故,见此情形也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不再发问了。于是几人心情愈发沉重,一路走来,倒比之前的四九水路还要漫长。
终于来到了参合庄大厅,但见银烛高照,幽香入鼻,却没有几人想象中的奢华。几人当即运功屏气凝神,生怕对方用毒。
红衣美婢,手执灯笼在门口站定,躬声道:“请!”
几人逡巡不前,感受到各自体内无恙,确认无毒之后,才尴尬地笑笑,迈步向前。
大厅内只有一名身着碧色衣裙的美婢在抚琴,先前的琴声就是从她这儿发出来的。想不到这等慷慨洒脱的琴声,居然出自这样一个清秀佳人的纤纤素手,令几人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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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人进来,碧衣婢女琴声一停,起身迎接,刚要开口,美眸一亮,喜道:“师父!”
几人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康广陵将手中的琴往三弟苟读的怀里一抛,大步向前,激动道:“阿碧小丫头,真的是你呀。”
这......方才还剑拔弩张,怎么一下子好像认上亲了呢?
好一会儿,几人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个名叫阿碧的小妮子,昔年曾在大哥康广陵门下学过几个月的乐理,算得上有一份师徒情义在里面。
多年未见,康广陵喜不自胜,笑道:“小徒儿,这些年你都去了哪?怎么来到了姑苏慕容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