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在这里等你回来。”重五看着地上的尸首,声音低了些,毕竟是曾经的好友,见他们惨死心中还是有几分难过,“顺道……替他们收尸。。”
谢锦茵站了起来,“随你。”
话音落下,她就朝着院门的方向转身离开,对方这般固执,她也没有办法,加之那些尸体死去有一段时日,说明祸妖早已离开,重五在这里暂时等她,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虽是如此想着,犹豫了片刻,谢锦茵还是在院门之处停下步子,拿出弟子铭牌,注入灵力。
玄夜宗弟子铭牌传讯的范围有限,她自是不能将讯息传回千万里之遥的玄夜,但是梅雪和她同在溯洲,或许可以留讯给他。
她对着玉牌,试着给梅雪传讯:“大概月余前,苏家村有妖物作乱,现下妖物早已离开,应该暂时是安全的,梅师伯可否来查探一下周遭是否有妖物留下的踪迹。”
谢锦茵刚说完不久,玉牌中就传来对方的声音,“好,我很快就赶来。”
男子的声音清冷疏淡,教人安心,甚至没有问她是谁,为何在溯洲。
谢锦茵有些意外,也没想到梅雪会立刻回复她。
不过想到她接下来要前往的地方,她没有继续回答,而是直接将玉牌悬挂在篱笆上,不希望梅雪根据玉牌找到她的踪迹,有规则之力限制,梅雪应该也法很快赶来这里。
……
抛下玉牌,她沿着原路返回,又到了苏心珞的墓前。
只是这次,她并未在坟前祭拜,而是抬手结印,似乎是要开启什么机关。
一旦淡蓝色的屏障在她施法之后出现,她穿过那道屏障,脚下就出现一条石阶。
沿着石阶往下走,地宫中空旷边,幽冷的烛火随着谢锦茵的步伐一盏盏亮起逐渐点亮整个地室,四面墙壁上镶嵌着灵气充沛的玉石,唯有一个透明华美的水晶棺置于中央,分外显眼。
谢锦茵缓缓走上前去,推开了冰棺沉重的封盖。
棺中躺着一名女子。
随后,她从乾坤袋中取出玄祉为她炼制的百来瓶沧溟之水。
沧溟之水的确能够滋养神魂,但谢锦茵所需要的不仅仅是这样。
师尊她半仙之躯,这具躯体若千金难求的灵宝药物供养,恶毒就会侵蚀她的血肉,腐败坏死,而紫微界并不存在可以容纳她神魂的躯壳。
所以她必须留住师尊的肉身。
这些年所得的财物,也几乎都用在购置这些珍贵的药材和灵宝这件事上。
玄祉以为她需要供养的仅仅只有神魂。
其实不然。
她贪婪又吝啬,她要与师尊有关的一切,都完好地留存于这世间。
千金难求的沧溟之水的药瓶就这么被谢锦茵一瓶一瓶倒进冰棺之中,而少女眼睫低垂,明眸若朝露流珠,面上没有什么神情,手中动作分外熟稔,只是平静而从容地注视着冰棺之中的那具时间就此停滞的尸首。
清透的药水逐渐没过棺中尸首,鹤发苍颜的女子安详的躺在冰棺之中,仿佛并未逝去,只是睡着了。
面容衰老,鬓发霜白,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神采飞扬的模样。
——半仙,苏心珞。
不渡世人,不除世间苦恶,便决不成仙的半仙苏心珞。
谢锦茵唇角微勾,将最后一瓶沧溟之水倒进冰棺中,就扶着棺沿倚在一旁小憩,分明冰棺寒意刺骨,但就这么留在她身旁,已令谢锦茵的心温暖不已。
唯有在师尊面前,她才能彻底放下一切,流露出自己的疲惫。
她从始至终只为自己而活,甚至不敢说自己对师尊抱有什么极深的感情,这么多年她为师尊做的这些,也不过出于她一己之私,想将逝世的亲人羁留于世的一己之私。
她闭上眼,口中喃喃自语:“师尊,茵茵是,非常非常非常自私的人……”
“因为茵茵很自私,我不甘心大仇未得报您就这么死去,所以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将您羁留在这世上,至少等我将那人的头颅带到您面前,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但是没关系,很快、很快、很快茵茵就会找到将你害成的凶手,到那时,茵茵便还师尊真正的自由。”
是啊,她自私自利至极,不顾师尊是如何感受,将她以这种方式弥留在世间,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报应。
但有报应又如何?
若是大仇不能得报,她谢锦茵,死不瞑目。
她站起身,重新将冰棺掩上,眼眶中隐隐有泪光却并未落下泪,而是目光坚定,唇角微微上扬,回荡在空旷地宫内的声音含着笑意:
“若您要怪我、恨我,都妨——待大仇得报,到那时,茵茵会再好好为您痛哭一场!”
108.都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