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聚餐
载振一行人刚下船,对面的袁世凯一声令下,竟然响起了军乐。
原来他还带了一支几十人的军乐队奏乐,真是蛮隆重。
袁世凯笑呵呵迎过来:“振贝子辗转万里,巡游列国,不胜辛苦!”
“辛苦倒是不辛苦,有劳袁制台亲自迎接。”载振指着他身后的乐团,“这都是你搞的?”
袁世凯得意道:“正是!只不过现在曲子不多,能练好一两首就不错,西洋诸般乐器学起来听说还挺费事。”
载振点点头:“何不用上咱们的丝竹管乐,金钟鼓呐?”
载振思维还真是跳跃,竟然想要用这些当做军乐团的乐器。
袁世凯顿感愕然,耐心解释了一下:“振贝子,既然是学习洋人的军队,这些礼制自然也都要遵从人家的制度。”
“有点道理。”载振看着袁世凯的新军,“洋人的玩意确实有点说法,这次我也算开了世面。”
袁世凯身后站着几名军官,李谕当然认识,紧跟着的是徐世昌,然后北洋三杰悉数到场:“北洋之龙”王世珍、“北洋之虎”段祺瑞、“北洋之犬”冯国璋。
人群中隐约还看到了张勋、曹锟的身影。
天津是北洋的地盘,大半个北洋的高层都来了。当然,除了北洋的军官,天津海关道唐绍仪自然也亲来迎接。
按说本来不需这么隆重,以袁世凯的心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想拉拢拉拢载振,或许朝中这段时间有什么新的变故。
袁世凯道:“我在军中略备薄酒,为使团接风洗尘,还请振贝子及使团一同前往。”
“袁制台用心了。”载振没有理由拒绝。
北洋的军营比起八旗真是云泥之别,新军招募的兵丁都是精挑细选:首先身体素质要好,然后家世也要干净,还不能有吸食鸦片史。
甚至袁世凯还亲力亲为,编写了《练兵要则十三条》,对方方面面都做了明确规定,已经有了近代军队的样子。
军中待遇也蛮好,普通的士兵每个月都有4.5两,哨官(排长)算上公费银有30两,营长一个月到手有400两。
如果是炮兵的待遇会更好一点,毕竟是技术工种,需要学习的操作比较多。
这种待遇在当时真的很高。而且袁世凯为了杜绝吃空饷,新设立了粮饷局,每次都是在操场上点名发饷。
北洋军其实从始至终都非常有钱,既然有钱,军中的伙食当然也差不了。
营盘食堂虽比不上京城里的酒楼,不过袁世凯备下的菜品依然很丰富。
食堂中有个大长桌,袁世凯为了表示和部下亲近,军中饮食常常都是一大堆军官坐在同一张桌上。
众人依次落座,居上首的位置,有北洋方面的袁世凯、徐世昌、王世珍、段祺瑞和冯国璋等,以及专使团的载振,及梁诚、黄开甲等几位二品大员。
李谕则与汪大燮、唐文治等人依次往下排开。
李谕祖籍山东,对座次一事真的是太了解了,如果是个大圆桌,多少也懂主陪、副主陪的规矩。不过今天在座的不是有官衔就是有军衔,所以他就想往后坐。
刚往后走了几步,袁世凯竟然叫住了他:“你是李谕吧?不用那么拘谨,往前坐往前坐!我看看,嗯,你就坐曹锟下首。”
袁世凯竟然还记得自己,主陪都发话了,李谕只好在曹锟下面落座。
袁世凯让北洋的人和专使团间隔落座,李谕右侧是曹锟,左侧则是张勋,两人日后都是北洋的大军阀。
而在李谕对面斜对过再往上点的位置,则是天津海关道唐绍仪。
李谕的位置很靠上,仅在几位四品专使团成员唐文治、汪大燮的下面。
日后的“辫帅”张勋看上菜还得等一会儿,从带着的槟榔荷包里拿出一颗嚼了起来,嚼了一会儿不带劲,然后点燃了一支雪茄,惬意得吸了一口,“这才得劲!”
李谕都快看蒙了,还有这么吸的?
真就槟榔配烟,法力无边?
张勋吸了几口,对曹锟道:“我说曹三傻子,你们搞来的这个军乐团真是没意思!要咱说,就得是按照贝子爷的说法,用什么西洋的乐器,以前咱打仗不都是鸣金敲鼓。”
曹锟生性比较木讷,在军中就像个铁憨憨,从小就被其他同伍叫做“曹三傻子”。不过傻人有傻福,曹锟的历任领导都非常喜欢他,袁世凯也很喜欢这种任劳任怨、服从命令的。
而且人家运气也好,不知怎的就考上了北洋武备学堂,又不知怎的当了高层军官,又又不知怎的成了袁世凯的儿女亲家,又又又不知怎的成了贿选总统。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装傻,玩了个大智若愚?
但曹锟当然还是有优点的,就比如体恤士兵,这在当时的军官中算是超级大优点。
而且曹锟看人也比较准,一手提拔了吴佩孚。后来直系能够那么猛,真就是吴佩孚太能打了。
吴佩孚对曹锟深感知遇之恩,大哥带我进北洋,我带大哥当总统!
曹锟听了张勋的嘲弄一点儿也不生气,慢吞吞说:“你说的都是打仗时候的金鼓,平时部队就得有部队的样子,军乐团是做仪仗用,壮我军威。”
“切!”张勋是个超级老传统,不屑道,“咱老祖宗又不是缺了乐器,难不成这些也要学洋人?要我看,用咱们的丝竹管弦、金鼓唢呐就好得很!”
不知道张勋听没听过,“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
要是吹着唢呐上战场,还真摸不清是迎亲还是送葬。
且张勋绝对堪称大清最后一位忠臣,对大清爱到了骨子里,否则后来又怎么会搞复辟哪。
李谕都快憋不住了,还好斜对面的唐绍仪先笑出了声,吸引了张勋的注意力。
张勋道:“怎么,咱说的不对?”
唐绍仪也抽雪茄,不过动作优雅许多,拿烟的姿势也是那么回事,不像张勋如此粗犷。他说道:“乐器就像武器,不同的乐器有不同的用途。军乐嘛,自然是管弦乐器更合适。”
唐绍仪是个文化人,张勋读书少,也不知道管弦乐和传统乐器到底什么区别,具体的道道说不上来,根本没法继续反驳。他看唐绍仪也抽雪茄,于是立马岔开话题:“唐道员也懂雪茄?”
唐绍仪指着手里的雪茄:“不过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