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鸿机走后,奕劻也拿出来一份奏折:“老佛爷,这是京师大学堂丁韪良的折子。”
一听是洋人,慈禧精神一振:“他有什么事要说?”
奕劻道:“丁大人说,希望可以在京城建个天文台。”
“天文台?”慈禧问,“就是放望远镜的?”
奕劻点点头:“是的,老佛爷。”
慈禧说:“丁大人还真有心,我是有几台洋人进贡的望远镜,他竟然主动提出建个天文台保管。不过想想也有点麻烦,不能随时拿来看一看。”
“老佛爷,不是这意思,”奕劻连忙纠正,“丁大人是说建个专门观测天文的天文台,就像,哦对了,就像我们的观象台。”
慈禧多少有点尴尬,说道:“观象台就观象台,说什么劳什子‘天文台’!”
“老佛爷,洋人都有这玩意,英吉利国还有皇家天文台。”奕劻说。
“不就是测算个历法嘛,我知道,但我们的钦天监不一直有这功能,为啥还要再建?”慈禧问道。
奕劻只好又解释道:“不单为了历法,还可以观测天上的星星,而且听丁大人说,这种望远镜非常硕大,能看很远。”
“行吧,既然是洋人都有的东西,说明差不了。建一个就建一个,让户部拨银子吧。”慈禧点了头。
奕劻道:“另外,丁大人还提议,观象台可以让李谕来负责。”
“李谕?”慈禧对李谕印象不浅。
“是的,老佛爷,丁大人说他在什么天体物理学上造诣颇深,是国内,哦不,全世界最懂此道之人。”奕劻回道。
“天体?物理学?”慈禧显然不懂这个名词。
只不过奕劻也解释不出来个所以然,于是说:“可能就是李谕在洋人报纸上发表过的东西。”
慈禧不想在这种费脑筋的问题上纠结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照着丁韪良的意思来吧。”
一直站在一旁的文渊阁大学士王文韶此时说:“提到李谕,我此前收到过来自日本国贵族院议长近卫笃麿的来信,他屡次询问到此人,甚至问及他有没有在朝廷任职。”
“哦?”慈禧眉毛抬了抬,“日本国贵族院议长?”
近卫笃麿与国内的朝野重臣联系很多,与奕劻、王文韶、袁世凯、张之洞等都有频繁的书信来往。
王文韶说:“近卫笃麿在日本国内是十分有影响力的一位政客。”
奕劻对王文韶的话表示了肯定:“近卫先生同我的信中同样讲到多次李谕,并表示日本国内数个大型财团,如三菱、三井等都对李谕十分关注。”
日本四大财团里,这两个是比较早的。
慈禧想不到李谕的能量这么大,有的东西平时不重视,但突然外人表示有兴趣后,自己才会真正关注。
慈禧说道:“既如此,更要照准丁韪良的提议。他说的那个什么观象台,快点建好,省得让洋人说我们不重视人才。”
“奴才遵旨。”奕劻道。
慈禧是很重面子的,也很害怕洋人,丁韪良和近卫文磨一搬出来,效果惊人。
只不过不知道能建成什么样子。
慈禧金口一开,观象台马上动工,并且由丁韪良负责采购大型天文望远镜,而另一边,商部也很快批下一块地给李谕作为工厂使用。
徐世昌申请下的地在今天东四环之外,接近东五环的位置,还没有到通州。
北京城历史上一直很小,甚至直到改革开放前,三环以外基本还都是荒地。
至少北京市公交公司甚至一度认为,三环以外应该算是郊区,按照公交公司的规定,乘坐300路以上的公交车,就必须购买“郊区职工月票”,而300以下的公交车绝大多数都行驶在三环以内。
那里此前有一些洋人留下的产业,但在义和团运动中遭到了破坏,修整修整后可以使用,起码比重新建要快。
倒是省了不少钱。
徐世昌非常积极,办事也比较利索,立刻撺掇着让李谕赶快招人。
李谕虽然很想说企业不是一蹴而就的,但也理解他们着急图强的心情,于是同意在报纸上登出告示,招纳人才。
招人条件放到后世看起来,就和闹着玩似的,不过目前看,却是万中挑一。
“现经由大清商部同意,本人李谕需成立一家现代企业,面向各界招揽人才。需懂得基本的数理知识,并且具备一定的财经知识以及律法知识,最好还能够通晓英文,因将来产品要产销国外。以上岗位皆是公司中高层管理岗位,可以获得优先股。”
翻译成现代话,就是最好能有初高中文凭。
李谕在京津两地的《大公报》以及上海的《申报》都发了告示,很快就收到了回应。
谢煜希拿着一封上海来信找到李谕,“这是上海圣约翰大学校长卜舫济的来信,他提到自己的学生对中国自己的企业非常上心,尤其是听到你的名字后,全都要求应聘。”
李谕喜道:“圣约翰大学?太好了!”
如今听过圣约翰大学这名字的国人应该是凤毛麟角了,更别说知道这所大学的具体细节。
但这所大学在民国时期可是号称“东方哈佛”和“外交人才养成所”。
很多民国时期的大人物都毕业于此校,就比如“民国第一外交家”顾维钧,宋家的宋子文、著名学者林语堂、建筑家贝聿铭、民国才女张爱玲等等。
圣约翰大学十分注重英语教学,规定所有科目(除国文)一律采用英语教学,校园内也要采用英语进行交流,圣约翰因此成为中国第一所全英语教学的学校。
该校的学费非常高昂,民国时期,每学期学费高达两百多银元。所以考入圣约翰大学的都是富家子弟,每到周末,接学生回家的汽车便会在圣约翰大学校门口排起长龙,这在旧上海也是一个奇观。
放眼国内,目前圣约翰大学的学生质量绝对是数一数二。
校长卜舫济是个美国人,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所以与谢煜希先取得了联系。
圣约翰大学基本也是从他手里壮大起来,他一直当了五十多年校长。
此人实行“政教分离”,也就是政治与教育分离,主张学生不应该过问政治,反对以学校为政治运动的发动中心。
虽然学生的热情很难压制,不过从后世的眼光看,实际上也是一种保护。
毕竟学生太热血,太容易被煽动,万一成了愤青就坏了。
不仅圣约翰大学,蔡元培此前任教的南洋公学学生也非常希望助力民族企业。蔡元培更是对民族产业非常热衷,亲笔给李谕写了信。
李谕多少有些受到鼓舞,都是些有干劲的年轻人。
此时但凡受过一点教育的国人,大都比较有爱国心和上进心。
知耻而后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