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苑,观石山旁,篝火摇曳。
岑婆紧紧握住李相夷的手,满目关切,哽咽道:
“毒解了便好,毒解了便好。”
“是师娘没本事,十年来,委屈你了。”
“师娘,是徒儿不孝,惹您担心了。”
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李相夷再难忍心中愧疚,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眶发红,泪水潸然而下。
“莫哭,莫哭。”
岑婆蹲下身子,用褶皱的手指拭去李相夷眼角的泪水,安慰道:
“一切都过去了,如今你毒解,师娘也没事。”
“你师父那个老东西在天上看见,不知道得多开心。”
“千万莫在哭了。”
岑婆轻轻拍打着李相夷的肩头,目光温和而深邃。
她晓得,自家徒儿是个心思敏感的,许多事不愿也法说出口。
就像十年前东海之战结束,李相夷宁愿在外吃苦十年,
也不愿意来找她这个师娘,不就是怕她心里难受,怕她担心。
可她做师娘的,又怎愿看到,亲如子嗣的徒儿,有半点伤心?
“相夷啊!听师娘的,去跟三殿下辞行,跟师娘回山。”
“自此世间纷扰便皆与咱关。”
“不行!”
李相夷倔强的摇了摇头,森冷道:
“师父的仇还没有报,我还没有替师娘出气。”
“等我亲手杀了单孤刀那个畜生,再陪师娘回山潜修。”
李相夷一言定之,站起身,向远处的乔婉娩颔首致谢:
“阿娩,多亏你给我留了消息,多谢!”
“相夷,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乔婉娩温婉一笑,心中多了几分轻松与欣喜。
李相夷的碧茶之毒以解,她亦不用沉溺过去法脱身。
此后,她可以悠然自如的看待世间万物,逍遥矣!
“若旁事,我便先行告辞了。”
实不知该说些什么,乔婉娩轻声道别,便欲纵身离去。
“阿娩~”
“怎么了?”
“事,一路顺风。”
李相夷面带微笑,颔首送别。
虽不知乔婉娩欲往何处,但他能感觉到,阿娩此刻,只属于她自己。
“多谢!”
乔婉娩轻声应承,翩然离去,几个呼吸,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娘,我说你盯着人家乔姑娘看什么呢?”
方多病满脸疑惑的在何晓慧眼前挥挥手,竟莫名生出一丝委屈。
瞧瞧老狐狸跟自家师娘相见,那叫一个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可他呢?
自从他爹娘见到他以后,便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足足半个时辰,愣是没关心他一句,要不要这么冷漠啊?!
“娘,你别看了,你难道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实在受不了,方多病一脸严肃的站在何晓慧面前。
“儿啊…你要为娘说什么呢?”
何晓慧一愣,目中顿时充满愧疚,泣声道:
“娘知道,隐瞒单孤刀是你生父这件事,是娘做得不对。”
“可是娘也没有办法啊!毕竟你生父他…”
何晓慧泣不成声,一把将沉默的方则仕拽过来,示意道:
“夫君你说,当年单孤刀他是不是太不是人了?”
“啊…对啊!”
方则仕心领神会,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儿啊,为父跟你说,非是我跟你娘有意隐瞒实…”
“够了!”
方多病直接挥手打断,目光灼灼的盯着二人。
他道此二人怎么一副别扭至极的样子,甚至还演这么一出破绽百出的戏来忽悠他。
原来是担心自己介怀他们隐瞒单孤刀的事。
可他对这件事情,是一点都不在乎啊!
什么生父…那压根就是仇人!
“娘、爹你们何需如此?其实我根本就不在乎单孤刀。”
“否则,我早在初闻此事时,便回庄找你们询问了。”
方多病语气奈,脸上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
何晓慧一愣,同方则仕对视一眼,试探道:
“儿子,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当真不在意?”
“自然是真的,我怎会…”
“方多病,好啊你!”
何晓慧忽的语气一变,一把揪出方多病的耳朵,教训道:
“我们不让你闯荡江湖,你非不听。”
“现在胆子大了,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回来跟你爹你娘说一声。”
“若是我们早知道单孤刀那个畜生没死,怎会被他暗中埋伏?”
“要不是三殿下命人相救,你娘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方多病:“???”
懵逼、愕、甚至顾不上耳朵的疼。
不是这转变的特太快了,上一秒还对他小心翼翼,下一秒就训斥他。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揪他耳朵,难道他不要面子的吗?
“娘,你松开!”
方多病委屈巴巴的挣脱开,倔强道:
“娘,你和爹太欺负人了,分明是你们二人不谨慎。”
“儿子特意写信相告,必然是…”
“你还敢顶嘴?”
多少沾了点恼羞成怒,何晓慧直接一掌拍出。
“娘,咱说话归说话,您别动手啊!”
方多病气势一弱,连连后退,朝方则仕呼救道:
“爹,你身为一家之主,就不管管你妻子吗?”
“晓惠啊,孩子说的对…”
“闭嘴!”
“好勒!”
方则仕立马应承,爱莫能助的朝方多病看了一眼。
方多病:“……”
他真服了都多余问。
没有半分犹豫,方多病转身就逃,只是跑了没几步,便听见“哎呦”一声。
“谁啊?!半夜走路不看啊?”
方多病捂着脑袋怒斥,抬起头,跟同样捂着脑袋的李辰安,面面相嘘。
“三殿下,好巧啊!”
方多病眨巴眨巴眼,尴尬的打声招呼。
“方兄,我要没记,这是你第好多次撞我了吧?”
李辰安咬牙切齿,恨不能直接给方多病一拳。
“意外,意外。”
方多病讪笑两声,瞧见昏迷的单孤刀,愤恨道:
“辰安兄,这厮你可是料理完了?”
“并未,还有最后一场戏要看。”
李辰安揉了揉略痛的额头,示意方多病提溜起单孤刀,一同行至众人面前。
“臣,见过三殿下。”方则仕立刻躬身行礼。
“方尚书何须多礼。”
李辰安急忙颔首回礼。
“此一路坎坷,辛苦方大人了。”
“殿下言重了,此乃臣应做之事。”
“只是臣有一事好奇,敢问殿下,我们为何要等在此处?”
方则仕环视四周,言外之意,此乃宫中内苑,他一个外臣实多有不便。
“哎~”
李辰安叹了一口气,直言道:
“也不瞒方大人,实乃此地涉及一桩皇室秘闻。”
“方大人身为朝廷重臣,理应知晓。”
“殿下,这恐怕…”
“你二人还真是麻烦!”
忽的响起一道埋怨声,将方则仕的话打断。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笛飞声提溜着皇帝二人行至。
将皇帝随手一丢,笛飞声眉头微皱,很嫌弃的离远了些。
“圣…圣上?!”
方则仕愣住,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以为他认了人。
“圣上,您怎会至此,还是以…”
方则仕欲言又止,实在很难表达他心中的震撼。
主要谁家皇帝出行,会是此种方式?
何况从面相上看,笛飞声就不是什么好人,莫非圣上被胁迫了?
脑中蹦出这个想法,方则仕看笛飞声的目光瞬间不善起来。
“爹,你别这么看人家。”
被方则仕的目光吓了一跳,方多病急忙拽了他一下,讪笑道:
“阿飞,勿要生气,我爹他这是忠心耿耿。”
“聊!”
笛飞声懒得回应,负手站在一旁,用目光催促李辰安。
仿佛在说,赶紧开始吧!有什么好戏,一起演完。
李辰安心领神会,朝皇帝躬身请示道:
“父皇,若碍,儿臣便开始了。”
皇帝:“……”
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不满道:
“逆子,你将朕强掳至此,还装模作样干什么?”
“难道朕说不准,你便会罢手?”
方则仕:“???”
愕,懵逼,难以置信。
他刚听到了什么?三殿下将圣上强掳至此?
合着,三殿下在谋反?!
萌生巨大的荒谬感,方则仕不禁汗流浃背。
“吾儿,不若你同三殿下讲讲,天家之事,吾等外臣不便参与,可否先行离开?”
方多病奈的看了他一眼,直言道:
“爹,您凭什么觉得三殿下行事会不带我?”
方则仕:“……”
“徒儿,此间事我们莫要再掺和了吧?”
瞧了眼昏迷不醒的单孤刀,再瞧瞧皇帝及李辰安等人。
岑婆下意识觉得,接下来的事,蕴含天大的麻烦!
“师娘,三殿下助徒儿良多,徒儿又怎能在此时弃他?”
“师娘且安心,有徒儿在,事的。”
李相夷轻声安慰,目光看向李辰安,朗声道:
“三殿下,吾等欲往之处,可是隐匿在这巨石下?”
“李门主竟看出来了?”李辰安略感意外。
“铁山崩罢了,曾有幸在奇门策中看过。”
李相夷一言道破,手中少师剑滑落,潇洒一斩。
“轰~”
恐怖的剑气将乱石洞穿,碎的四分五裂。
“喀嚓~”
一条黝黑直通地下的通道,应声显现。
“父皇,请吧?”李辰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辰寿,你先进去。”
李辰寿:“……”
环视一周,发现谁也得罪不起,奈先行。
“逆子,朕倒要瞧瞧,你能搞出什么花样。”
皇帝一甩衣袖,壮着胆子下行,李辰安紧随其后。
方多病提溜起单孤刀,同李相夷、岑婆等人先行,独留笛飞声垫后。
“灵塔通玄,不动极乐。”
率先行至的李辰寿盯着墙上的字喃喃自语,恍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