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燕娘不慌不忙插好最后一枚珊瑚钗,施施然走到三人面前,敛衽一礼。
“燕娘拜见沈郎君、曾法曹。”
拜完起身,望着李缬云的面纱,明知故问:“不知这位姐姐是……”
一声姐姐,其心可诛!
她还装得两眼懵懂,只等李缬云揭开面纱,大有当场比美之意。
李缬云暗暗叫糟,恨自己雨天赖床,仗着天生丽质,没有化妆就出门查案。
她生来有个毛病,平时悠闲的日子,化不化妆都随意,若是知道谁存心艳压她,想拿食人花的名气垫脚,对方越是美貌,她就越是燃起斗志,花大把时间描眉画鬓,非要把人比下去不可。
偏偏燕娘还是平康坊花魁,出了名的美艳!今日狭路相逢,难道她要输人一筹,把长安第一美人的头衔拱手让出?
李缬云磨了磨银牙,沉默不语,思考是该拿出公主架子欺负人,直接让照白逐客,还是干脆不露面蒙混过去。
偏偏沈微澜还对着她笑:“不是要看首饰吗,怎么不去?”
李缬云隔着面纱瞪他一眼,去什么去,她素面朝天的,看中了也没脸试戴。
沈微澜对她的怨念浑然不知,径自走向货柜,姑娘们自觉为他让开一条路,李缬云只好跟了上去。
他负着手,打量满盘珠翠,目光饶有兴致,让李缬云疑心他真想挑上一件。
其实这家店确如曾寒山所说,货色一般,最好的不过就是燕娘那套珊瑚钗,再挑什么都是相形见绌。
她正走着神,沈微澜从盘中挑出一枚银步摇,笑着往她鬓间比划:“这一支适合你。”
李缬云定睛看去,只见一支素银步摇不住晃动,簪头是银丝掐出的花草蜻蜓,下方坠着一束细密流苏,银丝如雨,熠熠动人。
这也太素了吧,她刚想摇头,沈微澜竟伸手摘下她的帷帽。
素面显露的一瞬间,李缬云掐死他的心都有。
沈微澜视她杀气腾腾的目光,笑着将步摇插进她的发髻:“拂林国有花名柰祗,洁白馥郁,如六出琼花,生于凌波之间,风姿如洛神照水。我看公主戴上这支步摇,就如同此花,冰清玉洁、不可方物。”
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凝视着她,瞬间粉黛胭脂都成了俗物,眼中唯有清水出芙蓉。
不光李缬云失了神,满店女郎都看傻了眼,一脸艳羡。
“掌柜,给我一支银步摇……”
“我也要!”
片刻工夫,店里银步摇被抢购一空,连最朴素的银簪都卖光了。
花魁燕娘悄悄拔下珊瑚钗,戴上帷帽离店。
跟着她的侍儿愤愤不平,噘着嘴嘀咕:“娘子戴珊瑚钗也好看的,哪里就输给了银步摇?”
燕娘在秋风里回首,隔着朦胧面纱,轻叹一声:“我哪是输给了银步摇,我是输给了有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