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缬云在前排坐定,隔着防箭矢的铁栅栏,打量射箭场。
只见八名柜坊射手,加上刀疤脸和沈微澜,十人在围栏前站定,目标是百步之外的……一笼鸽子。
曾寒山坐在一旁,告诉她博戏规则:“这一笼鸽子,飞得最快的鸽王爪上绑着一枚铜钱,谁射中鸽王,谁就获胜。若人射中,就比谁射到的鸽子最多。”
“每人三十支箭,用得完吗?”
“谁说一定要用完,”曾寒山冷笑,“射手从箭袋里取出谁的箭,也是一种赌。”
说话间,射手们纷纷挽弓搭箭,瞄准了鸽笼。
李缬云激动地看向沈微澜,却见他研究着手中羽箭,忽然拔掉了一点箭羽。
她立刻紧张起来:“他这是做什么?”
“箭羽越少,箭速越快,准头却会变差。”曾寒山看着场中,玩味一笑,“看来他打算赌速度,射鸽王了。”
赌徒当中也有人注意到这点,议论纷纷:“那郎君是谁?”
“下场玩的吧?这般自大,真当自己能射中鸽王?”
“管他是谁,反正比不过洪四郎。”
李缬云懒得理会这群人,只顾盯着沈微澜,哪知他仍旧不开弓,反而仰望着看台一角,眼神专注。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看台高处站着一个男人,锦衣华服、身材瘦削,用面具遮住上半张脸,显得分外神秘。
玩赌博毕竟见不得光,常有不愿透露身份的人,或化名、或遮面,都不算少见。
然而这男人身上却透出一种古怪,硬要说古怪在何处,大概是他完全没有赌徒的兴奋。
不但置身局外,甚至还要站在最高处,冷漠疏离地俯瞰一切。
这么不在意输赢,莫非是坐庄的主人?
李缬云正猜测这人的身份,曾寒山忽然喊了一句:“开始了!”
她连忙扭头看向场中,只见连接着鸽笼的铁链被机括向上一拉,瞬间几十只鸽子冲出铁笼,拍着翅膀满场乱飞,根本看不出哪只鸽子的爪上拴了铜钱。
与此同时,沈微澜搭箭上弦、开弓如月、一箭射出。利箭疾如流星,还没看清他射中了什么,其他人的箭已纷纷跟上,满场飞鸽不断坠落,一切都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每名射手都连发数箭,沈微澜只射了一箭便放下弓,看向不远处的刀疤脸。只见那人也放下弓箭,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待到场中飞鸽全被射落,柜坊伙计进入场中清点战绩,首先找到鸽王,震惊高喊:“有两箭射中鸽王!”
看台之上,众人一片哗然。常来的赌徒都知道,鸽王速度极快,时常躲过箭矢飞出场外,极少能被射中,更何况连中两箭!
伙计报出箭杆上的刻印:“辛巳水字箭,射中鸽王。”
场外另一名伙计核对名册,高喊:“射中鸽王者,沙万山!”
李缬云心中一沉。众赌徒面面相觑,满脸茫然:“这人是谁?”
却见场子里,刀疤脸抬起一只拳头,冲天一挥,得意大笑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笑够,伙计颤声报出另一支箭的刻印:“甲辰金字箭,射中铜钱!”
“铜钱”二字一出,瞬间满场寂静。
许久之后才有人弱弱地问:“这是……传说中的摘星魁?”
宝胜柜坊的规矩,射中鸽王叫穿云魁,射中铜钱叫摘星魁,更在穿云之上。
若说穿云魁难得,摘星魁便是闻所未闻!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伙计报出摘星魁的名字。
只听他一把嗓子微微颤抖,激动大喊:“射中铜钱者,摘星魁……沈吴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