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已经紧闭大门，不见多少光亮，倒是院子里还有呼喊孩童擦身洗澡的声音。

何婆子刚刚路过张家老宅的时候，顺便骄傲地提了一句，她答应搬家来这里了。

只不过这里的收拾，只能让张知意自己来收拾了。

她可忙得很，地里的稻子过几天就能收割了，有些早种的人家，早就已经灌好浆了，也就是给地里进最后一次的水，她也是要去干这活。

不过明日她还是想先上了山，把那山薯给挖了先，就搬回这院子里，方便得很。

“那有什么，阿婆，我来收拾就好，我乐意的~”张知意立马揽下这个活。

她早就已经盘算好了，把这院子收拾好了，平日里何婆子下地什么的，何以安在家里守门，她就可以多上山找找东西，到时搬到山下去卖也是好的。

“那肯定是你来做的了，不过你也要加紧时间，灌两天浆，我们就要开镰了，今年有你，倒是能帮帮我的忙……不过，家里就一亩地，也不用很忙……到时把谷子收回来，就放老院子晒，晒完了交了税，再搬到这山院子里。”

她啰嗦着接下来几天的安排，就连大家回到了院子里了，开始囫囵吞粥，也还在讲。

“不过……”她吞下一口粥，有点惆怅，“每年都交一成半的税，这次要交两成了。去掉那些空瘪的，要给官府交最好的，估计还要被加收不少，反正每年都得多去半包谷子……”

“这一亩地，我们今年能剩三百斤都算是好的了。”这几个月的折腾，可就两百多斤的剩余，不找个出路，就只能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的话，确实是过得很苦。

“阿婆，到时我看看能不能做点小本买卖出去，也学着山前村他们一样，多挣些钱，这样我们就不会这么苦了。”张知意放下碗筷，认真地说。

这句话许是逗开了何婆子的笑穴，她忽而就笑个不停，爽朗的笑声回荡了许久，就连何以安都微微笑着。

良久，何婆子才说：“你有这个心也是好的，不过我们这一老一小的能做啥呢？”

“以往我也做过酒席帮工，一天从鸡叫起，忙到天黑回来，倒是能拿个二十文钱，好的主家还能给点剩菜我们带回来，那已经是很好的活计了。”

她幽幽地说着她的年轻时的岁月：“我啊，织过箩筐，卖过草帽，卖过柴……想去搬搬抬抬，没人要我这个女的……村子里冬日里的大猎，也没要我的份……我能做的几乎就只能是上上山，多摘点金银花、板蓝根，一麻袋一麻袋地晒好了，换到药店里，换点钱……”

“后来……欸，不讲了。知意，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但是……先这样吧，明日还要去挖山薯，你还要收拾那个院子呢。”

她说完，就捶着后背，留下他们，走了。

那踩着月光出门的苍老模样，一瞬间，她好似看见了她的这一生。

她……坚强，要面子，又有什么呢？她不过是为了这个家。她也年轻过……

何以安喉咙哽咽，双拳捏紧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暗恨自己的力。

张知意回过神，瞧着他那模样，劝解道：“以安，你的身体，真的可以调理好的，你要信我……你的底子并没有很差。你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你听我的，迟早有一天，让阿婆堂堂正正地在山前村横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