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八九点的太阳也仅给街上的人们带来了微小的温暖,顾宅空荡的可怕,窗外零散的光源照不进厚厚的玻璃窗,也照不到顾沧身上。
深红的血色染红了米白色的毛衣,顾沧嘴唇都因失血过多变得苍白,眼前一阵又一阵的黑。顾沧艰难地翻出医药箱用绷带缠在肩膀处,嘴巴还得辅助手才能勉强包住伤口。
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处理了烂摊子,顾沧回到卧室,一阵天旋地转,就在差一步能够到床的位置瘫了下来,眼角落下了第一滴泪。
顾沧任眩晕感侵蚀自己,靠在床边捂着脸…哽咽难言。
他想要留住他,可他又不能留住他。
顾沧终究还是太高估自己了,过了一晚上后就发起高烧来,期间迷迷糊糊感觉自己都快烧傻了,只听到顾老爷子不知道和谁在讨论着什么。张了张唇,半晌呢喃了什么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顾老爷子在他床前黑着脸,表情阴沉:“顾沧,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顾沧内心忐忑,才发现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手心被汗濡湿,顾沧揪着被子揉搓,眼睛也不敢直视顾老爷子,内心居然生出了小孩子干事隐瞒家长时的慌张和木楞。
最终顾沧选择闭嘴,默不作声。
老爷子要被顾沧气个半死,顾沧发烧后就请了家庭医生,一请就发现顾沧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刀伤,伤口绝对不是划出来的,那只能是人为的。
等到他查了监控后差点心脏病发作直接倒下去,之间监控上时缪和顾沧不知因为什么起了争执,结果就是时缪捅了顾沧一刀,顾沧还收拾好了现场。
虽然顾老爷子知道八成是顾沧先招惹时缪的,但顾沧毕竟是自己孙子,顾老爷子依然特别愤怒,要是顾沧伤口感染还是得了破伤风,事情也理应时缪全权负责。
所以他转头对顾沧道:“还是不愿意说?顾沧,虽然我老爷子一把老骨头了,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能替你做决定的。”
顾沧心跳慢了一拍,眼睛瞪大,转过头来震惊地看顾老爷子。老爷子要做什么?是找时缪算账,还是要起诉时家?!
“明天我会申请诉讼,等官司结束后你再出门。”顾老爷子说到做到,随即让人把顾沧所有电子设备都收走了。
顾沧呆滞在床上,等官司结束…?为什么要等官司结束?官司结束后时缪会被抓起来吗?
不…不可以…他不想毁掉他!这样他连默默爱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要…不要!”顾沧猛地清醒过来,顾不得伤口崩裂的疼痛,从床上挣扎着起身,踉跄着爬下床,甚至还绊了一跤。跌跌撞撞地跑到顾老爷子身后,扑通一下子跪在地板上,声音颤抖:“爷爷!不要起诉他!我了…我的…是我先的!”
顾沧嘴唇嗫嚅,泪逐渐在眼眶里打转:“算我求您了…放他走吧,别让他再被我毁掉了…不要我让我再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了…”顾沧哭着朝老爷子磕了几个头:“爷爷…爷爷,我求您!不要这样做好不好…我求你了!我会恨我自己一辈子的!”
“我求求您…”顾沧泣不成声,青年的脊背笔直的高傲,现如今却为了所爱之人卑微地低了下去,“爷爷,我对不起他,我也对不起你,我更对不起您的从小到大对我的栽培,我甚至对不起我自己!可我真的真的真的好爱他!可我爱时缪!我不想让他离开!可我也只能用这种下贱的方式去逼他离开!我好肮脏,我不能留住他!爷爷!他恨我!”
“混账!”老爷子气急攻心,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扇了顾沧一巴掌,“你就是这么来报答我的!对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的家教都去哪里了!”
他看到自己最疼爱,最为之骄傲的孙子被他打得脸都随着蛮力偏到一旁去,在小时候不知道带着多少喜爱,捏了多少次的脸颊却因为承受了他的愤怒而红肿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脱轨了。
习惯了从小温顺的孩子,忍受不了孩子一点点的叛逆。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顾沧对自己重重磕了一下头,一字一句念得决绝坚定:“爱与孝,恕孙不能兼备。”
顾沧说完,从地上起身就要出去。老爷子痛心疾首,在心脏绞痛之中倒了下去。顾沧心一惊,踉跄着跑过去给老爷子喂药。顾老爷子快要被顾沧气得归西,颤着手指顾沧,半晌憋不出什么话来。
等扶着老爷子回房间休息时,老爷子才开了金口:“你别想了,我还是会坚持我的选择,你要走你就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
顾沧抿紧唇,跪在老爷子门前:“我不走。您不答应我,我就一直跪下去。这样您被我气得犯病时,我还可以及时送您去救助,一直到您答应我。”
老爷子被他气得语,指着顾沧鼻子好几次都不知道该骂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话:“你给我跪着反思!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回去!”
顾沧垂下眼,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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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顾老爷子看到顾沧倒在门前被吓了一跳,摸了摸顾沧的体温,就像一壶快烧开的水一般滚烫。
顾沧还真在房外跪了一晚上,现在是冬天加上在房外跪了一夜,现已晕了过去,连鼻息都有些微弱。
到了医院后,骂骂咧咧打工的沈医生都懵逼了,顾沧烧到了四十多度,又因为伤口感染昏迷不醒,当即把顾沧送去急救病房了。
老爷子也很懊悔,可又觉得说自己孙子因为一个男的受了情伤被捅刀子很羞耻,待到医生过来询问时闭口不谈。
一方面在懊悔自己对顾沧下了重手,一方面又气顾沧倔得跟骡子一样。
顾沧悠悠转醒,受伤打着吊瓶,烧是不怎么烧了,但是心中就是不服气,对老爷子既然不满又恼怒,凭什么都是富人子弟,自己却被要求得这么多,他又没有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放肆,他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他又有什么的?
他拔掉手上的针,披上外套从窗外翻了出去,第一次“逃医”。
冷冽的风挂在脸上,顾沧穿着一身病号服在街上狂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此时路人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形同虚设,旭日破云而出,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脚下,向前延伸到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