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徐徐里,珍娘轻问:“县主,我们去哪里呢?”
“湖边人多,我们去桃林里走走,如何?”
“好。”
清妧遂和珍娘沿着河岸边的石子路,慢悠悠地往桃林里走。
林间的人亦不少,每走几步,便会在某棵桃树后撞上一对有情人,小郎君们手折桃花诉衷情,小娘子们手绞锦帕面色绯红。
若她多看一眼,小郎君们便会急急侧过半身,生怕被她看见相貌。
见此,清妧嘴角的笑意不免多出半分嘲讽。
皆说溱国重礼,然溱国之所以重礼,不过是惧怕走上前朝因礼乐崩坏而灭国的老路,是以立国后,溱人慌忙重修礼乐。
《礼记》倒是写得颇长,贵家们亦是晨读晚省,生怕旁人不知他们知礼数。
可人欲和礼法便如河水和河堤,若一味地加固河堤,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待哪一日突发洪水,再坚固的河堤都会不堪一击。
“珍娘,你家乡的上巳比之陵阳,如何?”
“回县主,不及陵阳喧嚣。”
“那在往年的上巳节,可曾有小郎君向你诉过衷肠?”
“……没,没有。”
“真没有?”
“真,真,真没有。”
清妧哈哈大笑。
“县主,您莫要笑。”珍娘急急自辩,“自古婚约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绝不敢违背礼教,对谁生出妄念。”
“是吗?”清妧挑眉,目光落在不远处,立在灼灼桃树下,风姿绰约,不知等待了多久的崔离郎道,“
那他又是谁呢?”
珍娘抬眸,待她看见崔离郎时,犹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想要仓惶逃走,可未等她转过身,却听崔离郎说:“珍娘,我是崔郁离。”
“欸?”
崔离郎朝清妧拱手:“安乐县主,可否容我和珍娘独处片刻?”
“当然。”
清妧快走两步,绕过桃树,继续往前走。
浓雨嘟着嘴问:“县主,难道崔离郎早就认得珍娘?”
“嗯。”
“怎么会?”
“崔离郎和如娘定下婚事后,他既未来拜会过安家,也不曾在任何场合打听过如娘的事,可见崔离郎是个淡漠性子。
然,崔家和伍家定下婚事后,珍娘前脚在安家受了欺负,崔离郎后脚便送来一盆价值不菲的姚黄。
他若非认得珍娘,甚至早已对珍娘动了情念,又怎么可能做到这般地步?”
浓雨连连颔首:“伍珍娘还真是幸运。”
谁说不是呢?
世间不少薄情郎,大半郎君皆如顾浥尘,面上看着端方有礼,实则自私自利,可崔离郎不同,他不止倾慕珍娘,更愿意倾尽全力地爱护她。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婢子能不能撞上如崔离郎这般重情的有缘人?”
清妧笑而摇头。
少女怀春如梦似幻,可惜,她早已过尽千帆,心如止水。
桃树下,伍珍娘看着清妧渐行渐远的背影,额角急得落下一滴冷汗。
“崔,崔离郎,我——”
“珍娘,我们见过。”
“……”
是,他们见过。
一年前的上巳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