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掌事心下微微发紧,面上却尤显从容,她将新倒好的一盏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到皇后手边。
“娘娘,茶水微烫,您小心些。”
皇后叹气:“你不在宫里,奴婢们连茶水都烧得不称本宫的心。”
“那从明日起,婢子伺候娘娘用茶。”
“好。”皇后笑着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了一口,“妧娘的事,你还没回答。”
“回娘娘,陛下这般问,就是有意应下县主所求,将县主留在宫中,且陛下的意思,是想把县主留在鸾凤殿。”
“九曲湖上的一出乱事,叫陛下心里震怒,他知本宫吃了大亏,想借着本宫的手,让妧娘好看呢。”
“娘娘明鉴。”
“本宫该照做吗?”
卢掌事垂眸:“回娘娘,照理说,哪怕是为七殿下,娘娘也该遵着陛下的意思,想法子折腾县主。
只娘娘真这么做了,妧娘定是要恨上娘娘,说不得还会和国公爷告状说娘娘欺辱她,如此娘娘和安家多是要结下梁子。”
“是啊,陛下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云澜暗中挑唆水匪,致上巳大乱,此举不止伤民,还伤了溱国在北夷使臣跟前的体面,便陛下肯宽恕云澜,御史们也不肯答应。
只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万一是在云澜往龙山时出了变故,那云澜不止做不成皇帝,恐还一辈子回不来。
她必须想法子哄好皇帝,想法子让云澜在陵阳多待些时日,如此才能有机会让云澜戴
罪立功,免了去龙山督建皇陵的责罚。
“既如此,本宫明日就和陛下说,让妧娘留在鸾凤殿。”
说罢,皇后放下茶盏,准备歇下,却见卢掌事面色复杂,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
“回娘娘,婢子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卢嬷嬷,本宫怎么觉着,你去了一趟安家,似是和本宫离了心?”
卢掌事慌忙跪下。
“娘娘,婢子不敢。”
“那便如过去那样,有什么说什么。”
“回娘娘,您若这般回答陛下,陛下自然高兴,可更高兴地,只怕是另有其人。”
皇后面色发沉,复又盘回坐榻。
她抬手,指尖抵着几案上的半盏茶,声色幽幽地问:“你是指惠贵妃和云礼?”
“娘娘,今日之事,七殿下固然有罪,可若没有大殿下和三殿下的从中作梗,那九曲湖就乱不到这般地步。
可陛下独独罚七殿下去龙山督建皇陵,且归期不定,娘娘可曾想过,陛下此举或另有深意?”
皇后指尖一僵,戳得杯盏微倾,杯子在茶托上转了又转,最终抵不住,整个翻倾。
随着一声惊心的“哐”,青绿色的茶水自杯口滚出,顺着墨色几案上的浅薄沟壑,疾速蜿蜒,待延到几案边,汇聚成珠,一颗颗地往下砸。
卢掌事轻抬眼皮,一字一句道:“娘娘,陛下罚七殿下去龙山,怕是想断了七殿下继位的念头。”
夜色寂静,唯有窗外的冷风呼呼地吹,须臾,一道亮如
白日的闪电劈开夜色,接着,雷声如鸣。
皇后猛地挑眉,她如墨的双瞳竟突然染上了一丝血红。
“呵呵呵……十年前,分明是他自己同我承诺,说这溱国天下除却云澜,他绝不会交给旁人!
都说皇帝金口玉言,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敕旨一般不容更改,所以,我才信了他的承诺,可到头来,承诺却只有本宫一人还记着。
他不想将天下交给云澜,又想交给谁?!”
“娘娘,陛下夺了七殿下执掌都城军的权力,夺了大殿下执掌禁卫军的权力,独独三殿下未受半点责罚。”
“他选中得竟是云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