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乌云密布。
二更时,天空飘起细雨,不到半个时辰,细雨变作瓢泼大雨。
清妧立在廊下,举目远眺,纵横交错的宫道上,有几个宫婢正盯着暴雨,疾速狂奔。
等人都跑得看不见,回廊尽头,星回撑着伞,快步而来。
“奴拜见县主。”
“走吧。”
白日从弘元寺回来,药王就想把清妧拖进忆流阁,奈何葛潘等一众太医疗的医正皆在,她去不得。
“葛太医走了?”
“回县主,太医把能试的手段都试过一遍,殿下的气息还是越来越微弱,葛太医黔驴技穷,决心回禀陛下,为殿下早作准备。”
闻言,清妧不由地加快脚步。
片刻功夫,她的鞋袜就叫宫道上的积水浸透。
疾行中,星回满是歉意道:“县主,先前是奴无状,还请县主恕罪。”
“无妨。”
转眼,忆流阁在望。
抬眼望去,清妧看见皇帝正从忆流阁出来。
“陛下也去了忆流阁?”
“殿下将亡,陛下总要去看看的。”
庭院里,被烧焦的地方还未休整,阴暗处似有人影浮动,卧房前的回廊下,药王端着一盅药,心急如焚。
“县主,您可算来了。”
清妧脚不停,奔进卧房。
卧房里,烛火昏暗,卧榻前横着一张木制夹缬屏风,上面的百兽神态凶猛,似是随时会跳出来。
屏风后,床幔把卧榻遮得密不透风。
清妧抬手,想要掀开床幔,然,她的指尖还未触触及幔布,却听里面传出一
声沙哑而痛楚的低吼:
“滚。”
其声沙哑,犹如泣血的困兽。
清妧心尖剧痛,却强忍泪意,轻柔道:“是我。”
“阿妧?”
“嗯。”
清妧拂袖,房中人尽退。
药王慎重地把药盅递给她:“县主,灵药只此一盏,还请县主务必喂殿下服下。”
“好。”
卧房门很快被关上,清妧掀开床幔。
榻上,卿流景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那双笑起来像是狐狸一般的狡黠双目空洞地看不见光亮。
即便如此,他还是竭力牵动嘴角:“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很丑?”
“有一点。”
“呵……”
“吃药吧。”
清妧半坐在榻前,舀起一勺药,放到卿流景唇边。
“不吃。”
“为什么不吃?”
“吃药是为治病,可我的病无药可医,那为什么还要一碗一碗地喝呢?”
心瞬间酸涩到无以复加,强忍住的泪意在清妧眼底浮动。
究竟是谁,能恨卿流景至此,给他种下生死不能脱的八苦长恨花?
“二殿下,别这样,是病就一定有药能医,总有一天,二殿下能好的。”
话音将落,一滴泪自她眼眶跃出,砸在卿流景眉心。
他怔怔地看着清妧,带着一丝低到尘埃的小心翼翼问:“阿妧希望我好吗?”
“当然。”
她可以骗尽天下人,却唯独骗过不自己。
她希望眼前的人活着,因为她喜欢他,比她以为地,要更喜欢。
“那你喊我一声芳君,我便乖乖吃药。”
“……”
芳君是卿流景
的表字,他曾经希望她以表字称呼他,可唯有最亲近的人,才能以表字互称,是以,她从不曾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