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来向他讨要荣华富贵的。
“呵。”范修谨忍不住再次冷笑,“当年,范大人攀龙附凤后,若不曾回去幽州,那母亲最多
就是在郁郁寡欢的无尽等待里,走向死亡。
可范大人偏偏回了幽州。
你慈悲地让母亲体尝数月的欢愉,然后一走了之,让母亲在惊惧和不安里,从温柔走向疯癫。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一遍遍地欺骗自己,说你是迫不得已,说你心里有她,有我,可其实,她什么都明白。
所以不管多少人劝她去陵阳寻你,她都不肯去。”
“一派胡言!”谢芙怒斥,“若是如你所言,那她就不会带着你来陵阳,她就该独自老死在幽州!”
范修谨垂眸,真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下去了,可是,如果不能把话说尽,他又无法甘心离去。
“母亲来陵阳,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我,因为,她要死了。”
范含章和谢芙双双惊愕:“什么?”
“对,母亲要死了,即便谢芙娘不出手,即便范大人不亲手弑妻,她也会选个安静的地方,默默死去。
可偏偏,你们一见到她,就惊恐万分,连让她说明来意都不能,就急匆匆地下手,把她抹杀了。”
范修谨略顿,扬起被泪和恨熏红的双眸,死死地瞪着范含章。
“母亲领我走进范宅前,曾说过,不管进去后发生什么,都不必记住,她说,我只管好好活下去。
可是范大人,多少午夜梦回间,我一遍遍地看着你亲手把母亲推下枯井,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忘记这一切?!
若连身为人子的我也忘记了,那么又会有谁来为一个叫许
雨娘的女子,讨回她应得的公道?!”
“……”
范含章无力回答。
尤记得当年,他还是个破落学子,莫说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便是寻常人家的小娘子看见他,都难免露出三分不屑。
可雨娘不同。
她从未嫌弃过他,他一名不文时,她温柔以待,他富贵加身后,她不改其笑,于是,本该去幽州和她斩断情缘的他,和她缠绵数月。
然,她再好,终究抵不过权力和野心。
他想,她如此聪慧,一定能懂,却不想,她不仅不懂,还带着他和她的孩子,寻到陵阳,堂而皇之地走进范家!
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既她对他不义,他又何必对她留情?
所以,他亲手,把她退下枯井,可她坠进黑暗的刹那,却朝他勾起嘴角,露出他最喜欢的温柔浅笑。
“范大人,母亲无私,却不是你任意欺辱她的理由。”
说罢,范修谨昂首而去。
这个家,他早就不想待,可他不能走,至少,不能在范谢两家付出代价之前,离开。
如今,他愿已了,从此,再也不必归来。
出了范家门,迎面刮来一阵冷风,冻得范修谨慌忙团住自己。
“阿嚏——”
这天怎恁地冻人!
正此时,半空丢下一套新衣,习凛夹着笑意,轻言:“殿下说,许轻歌的尸身被丢在乱葬岗,你只管去收尸。”
“多谢。”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县主。”
也是,除却县主,谁还能劝得殿下改了主意。
以后
他孑然一身,若逮到机会,定要好好巴结。
范修谨裹上新衣,再次昂起头,朝冷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