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阡看完笔录,斜着身子就着床头柜在笔录上签下大名,然后很仔细的按上手印,印泥很旧,一看就用过很长时间,手印按在笔录上浅浅的,很像是一抹干了很久的红玫瑰,不对,是打死的蚊子血。
此间事了,郝郝连天也不多话,直接带队收工,到了门口,停顿了一下,和顾参事等人说了一句,你们在外面稍等片刻。
然后关上门,径直走到病床前,黑黑的黑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从朱先阡角度看来,面目狰狞很有夜间止婴儿啼哭的效果。
郝连天说道:“堂上官赵程曦大人特意让郝某带话给您,此次事件,锦衣卫上下感谢朱中尉舍命相救,此等恩情锦衣卫上下铭记在心,日后必有重谢!”
“这特喵的就完了啊,日后来报还不如现在来点实在的”,朱先阡心中暗暗吐槽道,锦衣卫果然是靠不住的铁公鸡,尽开空头支票。
“此外”,郝连天很犹豫的说道,“除了锦衣卫以外,家兄郝连峰也带话过来,此次幸亏有朱大人,不然家兄这次只能自杀谢罪了。对了,家兄是陪同陛下到海兵大学堂的四名百户之首,现正在南镇抚司反省。这次朱中尉也是救了我全族性命啊。在此,代我全族感谢朱中尉救命之恩”。郝连天说完,很干脆的跪地叩首致谢。
朱先阡吓得直接向郝总旗伸出手,“郝总旗这是干什么,万万不可,恕我有伤在身,郝总旗请起,我们都是陛下子民,救护陛下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只不过是我离陛下近一点而已,如果是令家兄当时在侧,必然是一样的。碰上此事也是谁也想不到,如果说责任,更多的应当是在我海兵大学堂,与郝总旗和令兄何关,快快请起”。
郝连天倒也干脆,听朱先阡说完直接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两根沉甸甸的金条塞到朱先阡手里,涨红了脸说道,“一点心意还请朱中尉笑纳,这也是家兄的意思,务必不要推辞”。
“哎呀呀,一看就是没送过礼的雏儿,哪有把小黄鱼直接塞到人手里的,寻常话本上不都是说弄个袋子丢下就走么,哪有这么墨迹废话的”,朱先阡咬牙切齿的想着,然后面色诚恳的说道,“郝总旗这是干什么,护卫陛下,此乃公义,何必拿此阿堵之物污你我耳目,看这金条上都起了包浆,想必也是郝总旗祖传之物,岂能随便轻予他人,况且令兄现在南镇抚司反省,此时更需要打点一二。看郝总旗也是先公后私的好汉子,如果郝总旗当我是可交之辈,那就容我斗胆以兄弟相称,兄弟之交,贵在交心,郝兄心意小弟已领,这金条还请收回,后面哪天小弟出院了,郝兄我们一起喝上一杯,权当是谢礼,你看这样可好”?
郝连天本就不擅长此等蝇营狗苟之事,听完这话,脸色倒也不红了,直接抽手把金条收了起来,然后正容对朱先阡说道:“朱兄果然是爽快人,你这个海兵兄弟我认下了,以后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兄弟家在京师也住了快二百余年,大事办不了,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事还是能想办法的”。
言毕,郝连天右臂横前,轻捶左胸:“既然如此,那就祝朱兄早日康复,你我兄弟后面再聚,告辞了”。
到了门口,郝连天又回头道:“对了,兄弟复姓郝连,单名一个天字,以后叫我郝连即可”。
“这”……
郝连天走后,朱先阡暗自神伤,一则是这锦衣卫的笔录,直面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北镇抚司还是很紧张的,后世普通人第一反应就是杀威棒和各种酷刑,朱先阡绞尽脑汁、插科打诨,好歹把这问话给糊弄过去,因为元气没恢复还是搞得精疲力竭,另一则最最重要的,真心疼这两根金条,每根都有二两多重,折算成银元大概有195元,朱先阡进学期间待遇按照海兵准尉算,每月例银10元,除去给妹妹的每月生活费5元,还要积攒妹妹新学期的学费,经济上确实算不得宽裕,每到月底也是穷的叮当响,因为自己的假客气,让两块金光闪闪的小金鱼就这么快游走了,朱先阡真真心如刀绞,忍不住捶床懊恼。
“中尉,中尉,好消息,锦衣卫这次就是个例行问话,听说后面不会再来了”,这时白士官闯进来了,看到朱先阡这这副模样,以为身体又不舒服了,赶紧说道:“要不要找医官来给你看看”。
朱先阡力的摆摆手,喃喃自语:“你不懂的,你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