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看向默克尔的眼睛问道:
“菲尔比名单为何如此重要?”
默克尔抿了一下嘴唇,他在犹豫该不该告诉席勒这个问题,如果他真的是敌人的话,在明白了名单的重要性之后,他可能会帮助中情局特工杀死那个掌握名单的苏联特工。
他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和席勒相处的一些细节,他得承认,席勒是个非常古怪的人,他和普通的美国人非常不一样,甚至和英国乃至欧洲人也不太一样,他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思维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
面对这种人,你很难去判断他的意识形态,甚至也无从判断他到底信仰什么。
如果是在以往,默克尔会觉得自己工作不利,没有搜集到足够的情报,可是现在,却给了他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或许,席勒并不会完全倒向中情局,或许还有一丝争取帮助的可能。
最终,他还是开口说:
“或许,你应该在广播当中听到过,在菲尔比脱离英国的前夕,也就是1962至1963年间,他曾经接受过非常多的调查,那段时间极其凶险,哪怕菲尔比曾身居高位,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全身而退。”
“菲尔比曾任英国军情六处第五科重要职员,及对苏情报工作的第九科科长,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第九科负责的就是对于苏联方面的情报工作,而他们的科长却是我们的人。”
“在这段职业生涯当中,菲尔比获得了大量的情报,同时,他也负责追查苏联可能埋在其他几国中的间谍,利用职务之便,他维护了许多我们的同志,保证了他们的工作能够顺利进行。”
“而同时,他也知道许多国家埋在苏联的特工和间谍,如果你了解过间谍工作就应该知道,派遣间谍是相互的,并不存在西方国家所说的,只有苏联在搞谍报工作。”
“来到菲尔比的位置,他所掌握的信息是非常可怕的,而其中最重要的信息就是,苏联间谍及其他各国间谍的身份。”
“在面临重要调查的时候,菲尔比没有把握能够安全的回到苏联,就算如此,他也希望自己掌握的这些信息能够传回苏联。”
“但是那个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严密的监控着,负责调查他的人,想要从他的行为举止当中找出他的罪证,菲尔比知道,他不能直接和莫斯科方面联系,他必须采取一种更委婉的方法。”
“于是,就有了菲尔比名单。”
默克尔叹了一口气,他把双手放在桌子上,然后交握在一起,说:“那上面记录了,以菲尔比的能力所能拿到的,所有苏联间谍及其他各国间谍的身份信息。”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有多重要。”
“所以,中情局才想要拿到这份名单,因为那上面很可能也记录了,他们曾埋下的间谍的名单,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是只要能确认一部分人的身份,就能够顺藤摸瓜。”
“所有的情报机构都是这么想的,他们不想让任何自己的对手乃至是队友得到这份名单,这可能会对他们某一地区的情报网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你所说的,转移这份名单更为委婉的方法,是什么?”
话都已经说到这了,默克尔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他说:”就是最古老的办法,找一个信任的人,交给他,然后由那个人带回莫斯科。”
“但是最终却没有成功。”
“不,其实成功了,或者说,这个计划虽然没有成功,但是菲尔比却摆脱了调查,成功回到了莫斯科,那些资料都在他的脑子里。”
“所以说,苏联已经掌握了信息?”
默克尔叹了口气说:“正因如此,其他国家才更想找到这份名单,因为他们已经处于弱势了,在菲尔比回到莫斯科一直到他去世的这些年里,西方国家在情报工作当中可以说是屡战屡败,这也是来自于菲尔比的影响。”
“他们想要指着这份名单翻盘?”
默克尔摇了摇头说:“实际上也不是的,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东西去交差。”
他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说:“金·菲尔比脑子里的资料,和菲尔比名单上所记录的内容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只要他们能够拿到菲尔比名单,并证明那上面的资料非常详细,可以造成非常大的破坏,那他们就可以将这些年来情报工作的失败,推到菲尔比和未能审判菲尔比的人身上。”
席勒立刻就明白了,默克尔的意思其实就是,这群人这么拼命的去找这个名单,其实为了就是为了说明对手太强,而不是自己太弱。
只要找到了这个名单之后,名单上记录着非常详细的间谍信息,那他们就可以推说,我们打的是明牌,怎么可能打得过对面,这样,这些年来的情报工作的失败,就可以一笔勾销。
“可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席勒又问。
默克尔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不过席勒却能理解,中情局想甩锅,还得挑时候吗?或者说,甩锅才是他们的主业。
“好了,你可以最后问我一个问题,然后就可以结束这个梦境了。”
默克尔沉默了好一会,就在席勒想要提醒他的时候,他看向席勒的眼睛,然后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
“你读过《共产主义宣言》吗?”
席勒沉默了很久,然后,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一片虚无的景色,低声说:
“你知道吗?中情局的特工就在我的房门外,我只需要立刻醒来,告诉他,你问了我这句话,你就没法活过这个冬天。”
“我知道……”
席勒回头,他看到,默克尔的眼中有一种光亮,比之前降临在高塔顶端的太阳还要亮。
“但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