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蓉捏起随着掷出的枕头而滑下的碎瓷片,面色有些发白。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今天没有推开这扇门,半个月后来复诊时这里会不会是一片寂静?还是已经换了新的病人?
段南风极不难烦地看了希蓉一眼,语气恶劣道:“要你一个瘸子管闲事。”
希蓉听了没有生气反而笑出声来,“是啊,我就是一个瘸子,而且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健康的双腿踩在土地上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另外,我现在都二十一岁了,才考进大学。你知道吗?我高中上了五年,最后只考上了一个三本院校。我上学的那个城市中的好几个高中,恐怕都传遍了我的名字。”
她顿了顿,继续道:“因为我考上的是个三本,还是没什么前途的文科专业。那时我爸就说让我跟一个什么人见面定亲,还说就是一本的文科专业他也不愿意浪费四年的钱财供我读书,可是我说不,然后我就出来了。”
“我这么惨,都根本连一丝一毫自杀的念头没有产生过”,希蓉说着,语气渐渐加重,“你凭什么自杀呢?就凭你是个瘫子吗?还是凭你在好多人因为腿疾没有条件就医时有这么好的医疗条件?”
“你又凭什么站在这里这么指责我?”段南风气得握紧双拳还控制不住颤抖。
希蓉转身,走到床边一扬手拉开窗帘,回身看着他道:“就凭我比你更惨还活得好好的。半个月后我会来秦医生这里复诊,到时候我不希望自己只能站在这里缅怀一个连我都不如的懦夫。”
话一说完,希蓉便大步离开。
在她将要出房门时,却听到里面的人问:“你他妈指着我说教一通,总得留个名号吧。”
希蓉顿住脚步,勾了勾唇角,向门口抱臂而立的秦医生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谢舆晚希蓉一步,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才转身离开。
看着突然出现又扬长而去的两人,段南风只觉心口一阵闷火无法发泄。
叫住了门口正要默默离开的秦医生,他问道:“那女人叫什么?”
秦医生笑了笑道:“这个,段少何不亲口问她呢?”
段南风又问:“她从小就那样了?”
秦医生点头,“她正是两千年C病毒肆虐时的受害者。不过她也是我见过的幼年感染C病毒后症状最轻的人,听她说她五六岁时就开始每天有意识地锻炼了,到现在也有十五六年了吧。就是那些有条件手术的人,也没几个有像她这样更大的恢复可能性。”
之所以愿意说这么多,秦医生也是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别那么偏激,好好接受治疗。
不过他却没想到,段南风倒是完全听了进去的样子。
秦医生走的时候,不免又跟特护交代了一声,务必每隔十五分钟找个理由到段南风病房看上一看。
……
从医院出来直到将车开上大道,谢舆一个字都没说,一个表情都没有。
希蓉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谢舆语气有些冲。
希蓉想了想,说道:“你要是觉得我可怜或者为我难过都不必,我觉得我过得很好。”
刚才她之所以那么说,也是想让那个人觉得世界上比他不如的人还有很多,不要妄自轻贱。
谢舆叹了口气,可怜没有,心疼却是真真切切的。还有便是,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他所知道的情况还没有这丫头今天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出来的一小半多。
谢舆想想都觉得莫名气得肝儿疼,腾出了一只手,他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道:“以后有啥情况先跟哥说,别让我觉得咱们还不如初见的陌生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