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妈倒也没生什么气,二十多万放在以前,她也会肉疼,怎么可能就那么拿出来?
厨房里,沈爸已经把饭做好了,见人走了,这才喊人过去吃饭。
吃过午饭,希蓉把望之叫到楼上,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四方绒盒递了过去。
沈望之接过来看了一眼,“手表?给我的?”
本来是想当做新年礼物送给弟弟的,不过看到望之这么懂事,今天又有些受打击,便提前拿了出来。
“这是我在D国买的,你戴上试试”,希蓉说道,爸妈的东西她都没在D国买,是觉得他们的穿戴只要舒适就足够了,而且H国的牌也不少。可是望之就不一样了,以后要做生意,出入各种场合,没有一件上样的东西不行。
这块表是限量版,全球只发行了一百块,希蓉买了两块,那一块送给了裴缙。
沈望之却有些愣住了,好片刻才打开表盒,这个表的牌子他在时尚网上见过,知道其中最便宜的一款也得三百多万。
然而当看到表的款号时,他还是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这一块得多少钱啊?”沈望之没敢戴,只拿出来看了看。
“一千多万”,希蓉说着拿过手表,给他扣到了手腕上,端详了下道:“挺好的。”
沈望之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以前他还埋怨大姐什么都没有给他买过,可是这一下子,就花了别的姐姐一辈子都不可能花在弟弟身上的钱。
“这我可不敢戴”,他说着便把手表解了下来,“有种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感觉,让人笑话。大姐,你退了或者转卖给别人吧。”
希蓉好笑,“都两个多月了,人家怎么可能退货?你戴着吧,一开始别扭,戴戴就符合你个人性格气质了。”
“你就再有钱,也搁不住这么花啊?”沈望之说道,把表盒也盖起来放到桌子上,“这一个小零件都比我的车贵,万一坏了还不心疼死。”
希蓉拿过盒子,再次递到他的手中,说道:“跟自己的姐姐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再说我平时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这种东西也是偶尔一买。”
沈望之听得嘴角抽抽,好吧,你这偶尔一买把人一辈子都在买的就给踩得死死的了。
最后沈望之还是收了下来,心中却是更不好受。若是大姐得势后,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偶尔讽刺两句,他或许会感觉更好些。
希蓉当然不知道望之想的是什么,又跟他说了两句,便一起下了楼去。
天微微蓝时,她把桃花捧到雪地上,拍下来分享给了裴缙。
裴缙很快回了过来,“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蓉蓉是在暗示我,咱们得快点结婚了?”
想要让裴缙欣赏一下雪地桃花的希蓉:……
裴缙回过信息后,就一直注意着手机屏幕,然而十几分钟过去了,也没有任何信息进来。
他不由按了按眉心,低笑出声。
日子溜得很快,希蓉在家除了吃喝就是看书,偶尔去酒厂看爷爷和望之酿桃花酒,一眨眼就是十几天过去,希彤那边也放假回家了。
孩子们都回到身边,家中长辈都很开心。
沈妈和奶奶更是从刚进腊月二十一,就开始忙着做吃的。
炸麻花蒸馒头包包子,煮鸡炖肉,准备新年的吃食。
这天午后希彤和望之去了酒厂,希蓉睡了会儿午觉便起来开始写东西,她的下一本书,准备写轻意识流小说。
她正沉浸在写作中,楼下隐隐传来嘈杂吵闹的动静。
不知是谁的哭叫声越来越大,希蓉起身合上电脑,刚一打开房间门,楼下的声音便清楚地飘了上来。
“爹,我家星星落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你们家沈希蓉,你们不能不管啊!”二姑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二姐,看在爹娘的面子上,我还叫你一声二姐,但是你别看着我们家人好欺负,就什么事都赖到我家小蓉头上。”沈妈紧跟着开口道。
希蓉有些惊讶,一向不言不语的妈妈竟然也会这样说话。
她哪里知道,这小半年来,二姑姑见女儿的腿是铁定不能恢复,到家来已经闹了不止一次。
“我欺负你们?”二姑姑双目喷火,“我家星星到现在都还不敢出门,这一辈子都毁到你们手中了,竟然还说我欺负你们?”
爷爷把手中的烟杆敲得山响,看着二女儿问道:“老二,你到底想要什么?以前你来闹,我做姥爷的,也不能看着星星一辈子老在家中,便让你几个姐妹都给她瞅着人家,可你们是怎么做的?见面时竟然把人家男方给奚落一顿,现在又说这些话干什么?”
二姑姑却脸色难看道:“爹,你也不看看她们给星星找的是什么人家?不是老就是残,谁舍得把闺女嫁给这样的人。”
爷爷皱眉,“周庄的那个小伙子也残吗?人家可还比星星小一岁,星星呢,一句穷得裤子都穿不上就把人给骂走了。既然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就得认命,找个老实肯干的人好好过日子。你们嫌这嫌那的,啥时候都好不了。”
二姑姑被老爹的话说地脸上一阵通红,好一会儿没了声音,突然又开口道:“我不管,以后星星的日子,希蓉得管起来。”
“二姑姑,不知道我有什么义务管星星的生活?”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希蓉这时开口道。
听到她的声音,二姑姑一下子就转过头来,看向她的目光几乎浸了毒汁。
“你还有脸问,如果不是你,星星怎么会变成瘸子?”她咬牙切齿道。
希蓉皱眉,却依然从容地过去坐在了硬木沙发上,问道:“她变成瘸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让她瘸的吗?”
生活不易,作为亲戚,帮帮忙可以,但是她很不喜欢二姑姑这种她欠了星星的语气。
“你还装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良心?要知道你是个白眼狼,那五六年我说什么都不会管你。”二姑姑一下子站起身,伸手戳向希蓉,沈妈看见连忙过去挡住,质问道:“沈心橙,你还想当着我们一家人的面打我女儿?你也别总拿着小蓉在你家上学说事,那几年里,米面口粮国强可是一分钱都没缺过你们的。”
这些话沈妈以前都没说过,总觉得亲戚间讲这些就伤了脸面,再说女儿在她家吃住五六年,让她照管着,又怎么能用那点口粮堵人的嘴?
可是谁想到,这人却是越来越上窜了。
二姑姑被说恼了,嘶嚎一声,顿时就和沈妈撕扯起来。
沈妈性子软,但并不代表她没力气,几招过后,一点都没有被二姑姑占到便宜。
希蓉站起身要拉,却被爷爷拦住,把一个椅子哐嘡一声踢翻,他吼道:“都给我住手。”
场面瞬时寂静无声,沈妈及时退开两步,二姑姑却突然捂着脸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爷爷这时候也看出这个女儿的意思了,本来都不走动了,大半年前却又来了娘家,十天半个月就是一闹,是诚心不让他们好过。
虽然说过没有这个女儿,但总归血缘关系在,每次她来闹,一家人除了沈妈怼两句,都忍着她。
看来是把她的胆子给养起来了,今天竟然动起手来。
“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爹,就收拾收拾回家去。”爷爷再次气喊道。
二姑姑的哭声顿了顿,一开始她来闹,纯是心中的气没地方发泄,现在这更多的是想要好处,因此一听老爹是真地生气了,她忙收了哭声。
抹抹眼角,二姑姑站起身来,尽管平静下来,语气还是很厉:“爹,星星的腿是因为小蓉被打瘸的,怎么着她都不能不管。”
至于裴缙,她却是提都不敢提了。
希蓉想起一年前,二姑姑曾说过,星星是裴缙让人打的,那个时候她或许不信,但是在见到过他的狠厉之后却是不得不信。
不过裴缙虽然狠厉,却并不是无缘无故就会动手的人,因此这其中一定还有内情,可二姑姑明显只句不提,还咬着她不放。
真是会挑软柿子捏。
因此没等爷爷开口,希蓉就说道:“星星如果无法自理,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会伸把手,可是她好像还没到那一步吧。”
二姑姑呸了声,指着希蓉道:“你不管试试,我明天就去给电视台打电话。”
以往看不起的侄女现在这么厉害,二姑姑每次想起都哽地气不能顺。不过太出名也有太出名的坏处,她就不信说到这里这死丫头还敢不听她的。
“那你就去打吧”,希蓉却毫不在意道,她又不是没有被网友骂过,更何况会不会有人相信还是两说呢。
二姑姑顿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爷爷这时道:“我们帮着星星找婆家可以,但是你别想攀扯小蓉。”
二姑姑冷哼一声低头,片刻后说道:“我听说那裴家的大少爷多得很,就给星星在那里面找一个吧。”
沈家客厅中登时寂静一片,爷爷惊讶地双目直瞪,片刻后气得讽笑连连:“你倒是真敢想,也不看看星星什么样?要有小蓉的一半,那不用人说她就能嫁个好的。脾气学问模样心性一样都不占,还想嫁给裴家的年轻人,这不是白天做大梦吗?你当你老爹我是皇帝还是咋地,说一句话别人都得听!”
最后一句话,爷爷直接是吼出来的。
希蓉无言以对。
二姑姑冷笑道:“小蓉这样的行,我们星星就不行了?凭啥呀,一样都是瘸的,她可比星星还多瘸二十多年……”
话还没说完,一个红漆椅子就被爷爷砸了过来。
“滚滚滚,再敢登老子的家门,立即报警没二话。”爷爷气得直喘气。
奶奶在旁边也听得头疼,却还是开口劝道:“老头子,你也别生气,她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活明白,我们怎么劝都是白搭。”
二姑姑一听到娘也这般说话,知道两个老人心冷了,再看一直没说话的兄弟,看她的目光也很是厌烦,顿时委屈的不行。
她女儿一生幸福都被一条瘸腿毁了,让他们帮忙找个婆家这也有错吗?
越想越气,撒泼哭骂的老招数又使了上来,她不好过,就谁都别好过。
沈爸一下子站起身,过去就把人往外拉。
嚎哭破骂声一时间更大。
本来就因为听到吵闹声的邻居们不一会儿就都涌到了沈家院子里。
沈妈看这事一时不能了,便推着希蓉让她去北地酒厂里玩。
希蓉看着院子里的闹剧,顿觉烦心,也就听了妈妈的话。
只是她还没刚走出门口,就听到后面二姑姑更加大声地骂了出来,还口口声声道:“死丫头,事不说清楚你要是敢走我就让电视台的人来,让全国人民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非得把你这身皮给撕下来不可”,见希蓉脚步顿都没顿一下,她已似泼妇在嘶吼。
邻居们纷纷出言调节,希蓉很快就走得很远,听不真切了。
天晚她和弟妹回到家后,却在做饭时听妈妈说:“你那个二姑,真是全世界只有她说的理。后来见邻居们都在劝她,就更来劲了,说是不能给星星找个好婆家,就得给她办张卡,里面最低得存五百万,以后每年还得给她往里打钱。否则她就给电视台的打电话,要跟人家说说小蓉怎么狠心。”
沈妈说着摇了摇头,“恐怕也是看着咱们盖那间酒厂,眼红了。”
希彤一边帮着洗菜一边说道:“二姑那种人不能搭理,越搭理她越有劲,她想给电视台打电话就打好了,也要看有没有人搭理她。”
希蓉也觉得恶心,谁喜欢自己的钱被人勒索走,同样淡声道:“她愿意干嘛就干嘛去。”
出乎一家人意料的是,电视台没搭理二姑姑,她不知怎么地却联系上了一家网媒。
除夕夜,二姑姑声泪俱下的新闻就出现在网络上,并以一种不可预料的速度被顶了起来。
能这么快被顶起来,纵然有现在的网民很关注希蓉的原因,这背后恐怕也少不了推手。
望之最先看见的消息,一家人看后,都被二姑姑的话气得肝疼。
什么是小蓉没有姐妹情意,嫁了个那么有钱的婆家,手里又有钱,却不管自家表妹的事?
什么是小蓉是被她养大的,可是从小就喜欢撒谎?
什么是她女儿如果不是因为小蓉也不会成为一个瘸子?
“她自己从小是个瘸子,却看不得别人好,把我家星星也害成了个瘸子,她有多开心啊!”屏幕里的二姑姑哭得肝肠寸断,下面的评论也在一层层加高。
有质疑她话中真实性的,有正义地大发感慨的,有维护希蓉的,自然也有趁机黑她的,还有抓住她残疾一事大做文章的。
一时之间,影响极坏。
放下电话听筒,首脑的脸色极差。言论太自由,就有那么些不老实的喜欢挑事儿,竟然大过年的也不消停。
秘书处很快致电舆情局,务必先把消息掐掉,不要传到国外,然后联系沈希蓉,让她准备一下贺岁词,待会儿加到春晚中,趁机澄清。
裴家那边也很快有了动作,不过十几分钟,这条新闻便再也看不见了。
因为有网民说希蓉身为残疾人有能力却丝毫不关心这一个群体,根本没有一个作为作家的良心,残联主席没有跟希蓉商量便把她前段时间捐款十亿一事公布出来。
外界哗然,就是帝都豪门世家的少爷小姐们也都忍不住为这个数字咋舌。
有人质疑,“沈希蓉哪里来这么多钱?”
就有人反驳,“这不是妥妥的管闲事吗?希蓉姐又不是当官的,还需要你查资金来源。”
还有人语气不明,“别忘了人将要要嫁的是裴家,别说十亿,一百亿人家也拿得出来。”
最后才有人点名关键,“希蓉姐的老师是谁,维杰尔先生。据说D国金融巨头诺姆先生是维杰尔先生的忠实读者,更有不下十位投资人曾就学于维杰尔先生。作为维杰尔先生的弟子,恐怕最不用担心的就是钱吧。”
这条爆料一出,几乎闪瞎了H国网民的星星眼。
金大腿,真是好粗好大的金大腿。
希蓉这边接到春晚总指挥的通知,很快构思了段话,就以雪为主题,半个字没有提到之前网上的事,但寓意却很明显,同时又有贺年之意。
很多关心她的人,都在通过春晚屏幕的联网听到她的这段话后会心一笑。
这样做就很好,刻意澄清的话放在春晚上说,就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网民们快要被金光闪瞎的眼睛终于被这段优美自然的话拯救了,希蓉五六分钟的春晚联网一结束,网上纷纷出现模仿之作。
希蓉看到那些模仿她的小短文而以风月雨云为主题的新作,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管怎么样,这样一件事有惊无险地收场。想要趁机找热点的外媒,也被这雷声大雨点小的事件给弄懵了。
不过慕诗音身体有残缺?他们以前还真没注意到,这或许可以写一写。
在很多网民看来,网上那个女人的视频无非是哗众取宠,然而谁都不知道,这背后有不下百人丢了饭碗。
二姑父和二姑姑本来是他们村里的中学老师,此事一出,两人都被校方辞退了。
二姑父接到辞退通知后,气得一脚就把人给踹了出去。
“好好的日子作闹得你”,他怒吼道,本来以为她是因为听说小蓉回来了才想去走娘家,他当时也想跟去,却被她拦了下来。
二姑父向来老实,没有敢争辩就留在家看着天天要寻死觅活的女儿。
当晚见她回来,脸色不好,二姑父也猜得到她在娘家是怎样一番闹,还劝了她很长时间。
谁知道她没过几天就给弄出这么一件事来?
儿子儿媳也是年没过完,就直接坐车走了。二十多年的教龄也就这么中断了,二姑父觉得家里一天天得根本不是在过日子。
希蓉虽然不知道二姑姑家里的这些事,但是也能猜到按照二姑姑的性子,只怕这日子会越来越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