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夜晚,明月当头,晚风徐徐。空气中隐隐有道不清的花香传来,合着满室柔和的烛光让人醺醺然欲睡。
然而绮罗阁的宫女们却不敢有丝毫的倦怠,被指派了活计的宫女进进出出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其他人个个也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整整齐齐的列在大厅的两边静候差遣。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队伍中有个圆脸的小宫女微微晃了晃身子,略定住,接着又晃了两下。离她最近的是个瘦高个子的宫女,从一开始就站的笔直笔直的。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她微微侧目可以看到同伴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心下了然,趁着前头管事的老嬷嬷不注意,赶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宫女一个抖擞,醒了过来,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一室静溢…
忽地,偏殿里传来了呜呜的哭声和低低的训斥声,众人听在耳中,心里既是同情又是惊恐,联想到自个儿,免不了又是一番自艾自怜。
内室里,床上的人儿短短一刻钟就不知翻来覆去了多少次,显然睡的不很安稳,身上的薄被随着她的折腾已经滑到了腰际。边上侍候着的粉衣宫女瞧这情形,暗道娘娘怕是快醒了,神情间有些慌乱。
若是平时,阿玺也不会如此紧张,毕竟身为绮罗阁的领头宫女,为人处事还是极有分寸的,在娘娘面前也算说的上话。可是此次的事情,牵扯到了娘娘素来最在意的东西,能不能免遭池鱼之殃她心里也没底。她咬了咬唇,又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弯腰给主子掖起被子。
陈怡感觉有些热,心中迷迷糊糊的抱怨:大冬天的,租的房子里也没有暖气,两床被子加一个暖宝宝勉强可以让被窝里有丝人气儿,这会儿怎么这么反常…
对,是反常!手下的触感,周身的香味,耳边的声响,陡然睁开眼,还有…眼前这个人!
阿玺被忽然睁开眼的陈怡吓的一骇,手上动作猛地一顿,帕子滑落到了地上。待缓过神来,赶忙后退一步,伏跪于地,声音嗡嗡的传来:“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惊动了娘娘。”
如果这宫女此时抬起头,会发现她口中的娘娘嘴张的可以含个鸡蛋那么大,眼瞪的也有鸡蛋那么圆。
陈怡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的直直的,只是惊异的看着眼前的人,然后是身下的床,最后眼珠子环视一周,肩膀一塌,心中喃喃:难道,原来,我…了?”一时间百感交集。
过了好久,阿玺怯怯抬起眼,看到她家娘娘愣愣的坐在那,仿佛,仿佛中了邪似的。不由轻声唤道:“娘娘,娘娘?您还好吗?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宣太医来?”
陈怡闻声回过魂儿来:“啊?哦,不,不用”再看看仍旧跪在地上的女子,她唤自己娘娘-也就是皇帝的女人?一个激灵,她刻意淡淡的开口:“你,起来吧。”
“奴婢谢娘娘不罚之恩!”语气中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意。阿玺不禁微松一口气,看来主子暂时并没有想到追究自己那一层。阿玺不仅面相本份乖巧,而且向来心思伶俐,她了解自己的主子,知道在她面前表现的越是谨慎卑微,越是畏惧惶恐,就越是能顺主子的心,以求自保其身。而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就更加有如此做的必要。
室内恢复了安静,陈怡垂下眼帘,没再说话。她有太多想不通的问题,为了安全起见又不能随意张口,心里又是一团乱麻。
而同时阿玺心中也是一番挣扎,想到外间的那两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又想想自己家中多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妹。罢了罢了,如今她们两个也只能自求多福了。她换上笑意,正欲上前说些什么,眼前的人这时也抬起眼,却是循着外间的声响望去。陈怡听的真切,那是女子的哭声。她疑惑的看向阿玺,问:“何人在啼哭?”
“回娘娘,是方才傍晚冒犯了娘娘的两个宫女。那黑猫便是因这二人一时疏忽而随处乱跑,使娘娘受惊吓而晕厥的。现下外间,罗贵嫔娘娘把她二人押了来,正等娘娘醒了好随您处置。”阿玺恭敬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