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
一个三四岁,穿着篷篷裙的小女孩,挥舞着胖乎乎的两截手臂,颠着步子扑到几步远处的少妇怀里。少妇一把抱起她,就地转了一圈,湛蓝的天空下,发出两串清脆悦耳的笑声。
“小晴,唱首歌给婶婶听,婶婶请你吃冰淇淋。”
小女孩仰着脸,精致的脸上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那小晴唱两首,可不可以有两个冰淇淋?”
“一下子吃两个会肚子疼的哦。”
“小晴很瘦的,只能吃得下一个。”小女孩认真地说。
“那为什么要两个呢,吃不掉会化掉的哦?”
“是给醉醉的!小晴吃的时候,要是醉醉没有的话,他会哭的!”
“小晴真乖。”
……
往事通过屏幕,一幕幕真实地在眼前展现出来,我已经无处躲闪。那些被多年的风沙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的东西,再次赤裸裸地被剥露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印象中那样不堪。一颗心,也只是在被喷礴而出的记忆潮流冲击到的那一瞬间紧缩一下,也没有想像中那样让人难以承受。
可能,时间真的是最好的淡忘剂吧。
回过头来想想,想起我之前说萧醉的一番话,亏我还说得理直气壮的。其实,我跟他是一样的,一样都在逃避着,不同的只是,他逃避的是现在,而我逃避的则是过去。其实比较起来,我比萧醉更加悲观,因为他记住的是快乐的事情,而我记得的是痛苦的事情。
低头苦笑了一声,一只温暖的手覆到了我的手背上。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抱着腿缩到了沙发的一角,眼睛里也不知何时蒙上了朦朦的水雾。雾里看花一样,看着孩时记忆里那张包子般可爱的脸,经过岁月的琢磨,呈现出一种俊朗的削瘦,尘封的一幕幕快速地像放电影一样地在脑海里拉过……
记得那年也是盛夏。爸爸和妈妈牵着我,还有其他许多叔叔阿姨们,在国际机场送萧叔叔他们登上飞往奥地利的飞机。我抱着巧克力盒,从人群里挤出去,挤到萧醉面前,把包装精美的盒子郑重地交到萧醉手里。
“一天一颗,不许多吃,吃完了再来找小晴要,不许哭鼻子了。”
萧醉看着我,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沉默地接过去,紧紧抱在怀里。
那时,大家的神情都是哀痛的,因为在这之前,我们刚刚参加了萧婶婶的葬礼。萧婶婶是一名画家,但并不出名。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一幅画入选世界级的画展了,却因为飞机失事,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十二岁,已经隐约知道对于人类来说“死亡”意味着什么。所以当看着层层花环中,萧婶婶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无端地开始大哭。我哭,萧醉也跟着一起哭。一场肃穆的葬礼,在我们两个孩子的哭喊声中沉痛地拉下了帷幕。萧叔叔也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奥地利静下心,等情绪稳定后再回来。
俗话说:祸不单行。送走他们之后没多久,爸爸的公司就发生了巨变,一夜之间,从家缠万贯到负债累累。由于萧婶婶的事情,爸爸也没有向远在海外的萧叔叔求助,卖掉了所有家产,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城市,从新开始,赚钱,还债,直到今天,萧叔叔他们再次出现。
“你想起来了?”萧醉察觉到我的变化,激动地晃着我的手,说。“小晴!你想起来了吗?”
“是啊……”那卷录像带里录的全是我们小时候的事情,看着它,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似的。
“太好了,小晴,太好了!”萧醉紧紧抓着我的手,高兴得有些坐立不安。忽然站起身,推门出去了。过了一会,他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浅灰色的、包装精美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