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描述里,季眠为了段之洲要死要活,因为不被接纳而整日难过。
霍霆握紧了手机,他默了良久没有应声。
原本还想着将她抢回来的,现如今看来,他怕是再怎么做也无法赢得季眠的心。
付出越多,就越爱。季眠对段之洲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
“明白了。”好半晌,他只这么轻声回答道。
段家的公司,他仅仅只是使出了一点点小手段,就开始难以招架。
与此同时,霍霆也以季眠父母遗产的名义,给了她一大笔钱。少女被蒙在鼓里,在这天降的横财面前有些手足无措,随后她自然而然想到了段家的公司所面临的困境,她也愿意主动拿出钱来去填补资金链的空缺。
段之洲是爱面子的人,他心理斗争了很久才说出一直以来季眠都想听到的话:“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会娶你的,从此以后,我会成为你的依靠。”
而霍霆做了很多,他什么回报都得不到。
段之洲和季眠婚礼的那日,他是无暇回去的,而且他做戏想要做足,一直以来都对季眠隐藏了真实身份。
在季眠心里,霍霆是那个死去很久的少年。
可他难以回到真正肆无忌惮的少年时候。
他看到了蒋玲发来的婚礼的照片和视频,少女穿着白色婚纱,圣洁美好的模样,比她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更动人的是面上的一点娇怯,她应该是满心欢喜,却又忐忑不安地跨进这个殿堂。
而她的丈夫就在她身边,季眠的胳膊搭在他手上。一对新人身后是教堂巨大的彩色玻璃窗,还有巨大的十字架,象白色的天使们飞翔在廊柱浮雕之上,含着笑看着他们。这对新婚夫妇享有世间所有美好的祝福,霍霆用一双冷漠的眼睛飞快浏览着照片,忽然之间,心里涌生出巨大的狂躁与恶意,他一把将手机摔在地上,碎片分崩离析,然后他仰起脖子饮了一杯酒,薄如蝉翼,造价高昂的酒杯亦没能躲避碎裂的厄运。
他的举动,吓坏了坐在一旁的蒋涵。
她也难以违背姑姑的话,有时候是顶着巨大的压迫力与霍霆接触。他一直不太搭理她的,她心里也很清楚自己高攀不起,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他愿意带她出来吃饭。
她不知道霍霆为何勃然大怒,没有一点儿风度可言。
蒋涵小心翼翼地问:“是我惹你生气了么?”
“没有。”他似乎冷静了下来,本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散乱了几分。他明明那么高贵的身份,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用饭,能在这里大闹一番也不会受苛责,侍者们纷纷低头,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可是不知为何,他看上去才是那个最歇斯底里的可怜人。
蒋涵一个人离开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身形佝偻瘦削,用手臂支抵着额头。
……
再过不久,喻寒欲卷土重来。
这一次霍霆没留任何情面……自然,喻寒飞机失事的原因十分蹊跷,查来查去也没个具体结论。
霍霆彻底高枕无忧,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
他得到了很多,自然也失去了很多。
喻振军告诉他,自己已经年纪大了,恐怕再帮不上他什么忙,所以准备提前退休。对方说得委婉,可是霍霆心里清楚,他还因当初芯片的事情怨怼着自己。
可其实喻振军对于他的意义,在某些时候能够超过他的父亲喻文州。自小时候开始,喻振军就陪伴着他,也教会了他很多事情和道理……霍霆一下子慌了神,这些年来他身边的人常换,真正信任的人没有多少,如果连喻振军都不再管他了,他还能信谁去呢?
可喻振军叹了口气,颇有些严厉地看着他,那眼神同以前一模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如今我能教给你的,你未必就愿意听……所以,家主,你自己好好珍重,该到哪一步,希望您能有个分寸。”
可是霍霆毕竟年轻,因为年轻,做事往往会有种不计代价的果决。
又或者说,那些芸芸众生,比起他的利益,实在一文不值。
他是被逼着迅速成长,等到他枝繁叶茂时候,所有曾经对他寄予希望的人,却都要离开他。
高处不胜寒,莫不是如此。
可喻振军一走,便注定,最后一条底线,也无人守关。
霍霆开始在全球推行他的芯片,道格博士成为他真正器重的心腹,他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狂热地为霍霆研发更多的秘密武器。
他从不在公开场合露脸,但他的名字叫很多人闻风丧胆。
甚至外界传言,他将是一个很伟大的家主,他的作为定会超过他的父亲喻文州,为这个古老的家族再兜盈更多的传奇和财富。
这样的他,离季眠的生活已经很远很远。
可那个姑娘一贯地温柔美好,认真踏实地扮演着她每个阶段的角色。
自卑的性格仍是她的短板,霍霆的眼线这么告诉他,季眠在婆家没少受欺负,她就算做得再好婆婆也不满意,段之洲也很少替她说话。
而且,前不久,她的阿爷阿姆双双逝世了,她很受打击,一连两个月都没展颜笑过。
霍霆面上平静,拳头却攥得紧紧的。
人死不能复生,而且这是自然规律,无法避免。他难以忍受的是她受委屈。
季眠的舞蹈那么灵动优美,她又是真心热爱着那一事业,却偏偏让生活成为她的囹圄,她被困在了柴米油盐间,困在了婆婆每天的奚落谩骂里,困在了丈夫的冷淡漠视里……最可怕的是她快被生活磨圆了棱角,被动地接受这一切。
霍霆实在不愿意看到她变成这样。
然而那一年的冬天,他因为想帮她,办了件蠢事。
原本想要弄死那个刻毒的妇人,可她命大,从楼梯上摔下去也还留着命在,只是腰椎受了损伤,半身不遂地躺在病床上。
季眠为了照顾她,几乎每天衣不解带地侍奉。可是种种努力,显然并没有让段妈妈有所动容。
她怨怪儿媳看了她屎尿便溺的丑态,怨怪她和医生反应情况时口吃结巴的窘迫……总之一点点小错处,都能被无限地放大再放大,压得季眠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