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倩幽指着正在帮忙摘菜的文彪的大儿子文松对他说道:“哪不是现成的人手吗?”
孟齐恍然,大步走到文松面前问:“你识字吗?”
文松今年十三岁,乍遭逢家庭巨变,从一个人人爱护的镖局小少爷变成了官奴,然后变成了下人,心里一直惶恐,听到孟齐问他,急忙站起来恭敬的回道:“我识字,少爷。”
周围人听到他奇怪的称呼,全都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孟齐也没料到他会这样的称呼自己,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说道:“既然你识字,就跟着我去登记一下盖房子的人数。”
文松恭敬的应声:“好的,少爷。”
孟倩幽皱起眉头。
孟齐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领着文松去盖房子的地方登记。
孟倩幽看了下院子里的人们,除了请来做工的几个女人和李大锤夫妇以外,其余的都是文彪的家眷们在忙活,不但有他们的媳妇,连几个孩子也都老老实实的跟着干活。就连文豹和文虎家的两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好像也知道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安静的跟着大人身边帮着摘菜。
孟倩幽对两个小孩子招了招手,笑着说道:“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两个小孩子害怕的一依偎在了自己的娘亲身上。
文虎家和文豹家轻声说道:“东家姑娘喊你们呢,快过去吧。”
两个孩子怯怯的来到了孟倩幽的面前。
孟倩幽蹲下身子,微笑着问他们:“你们叫什么?”
大一点的男孩先回道:“我叫文钟。”
小一点的女孩随后也奶声奶气的回道:“我叫文静。”
孟倩幽柔声对两个小人儿说道:“你们两个跟我去玩好不好?”
文钟和文静害怕的看向自己的爹娘。
文豹家的不放心,小心的说道:“东家姑娘,静儿还小,不太听话,还是留在我的身边,我来照顾她吧。”
孟倩幽笑着说道:“一会儿你们就要忙活着做饭,没空照看孩子,我把他们领到我家里,让他们和杰儿、清儿一块玩,等你们无事了,去把他们接回来就行。”
文豹家的闻言放了心,感激的说道:“谢谢东家姑娘。”
孟倩幽也不上马车,领着两个小人儿往回走,文彪和文虎牵着马车跟在后面。
孟倩幽边走边和两个小人儿说着话。
文静和文钟一开始还很拘谨,恭恭敬敬的回着她的话,一会儿以后和她有些熟悉了,就胆大了起来,撒开她的手,在路上追逐着跑了起来。
文虎先刚要上前阻止他们,文彪拦住他,小声说道:“孩子们这段日子吓坏了,现在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些,你就不要去呵斥他们了,相信东家也不会怪罪他们的。”
文虎看了孟倩幽一眼,见到她正在笑眯眯的看着文松、文静,放下心来。
孟倩幽领着他们回到了家里,看到孟杰和孟清正在院子里玩竹蜻蜓,招手把他们叫了过来,对两人说道:“这是文钟和文静,他们的爹娘正在忙着,没空照顾他们,你们两个领着他们一起玩吧。”
孟杰和孟清好奇的打量着文松和文静。
文松和文静则怯怯的靠在了孟倩幽的身上。
孟杰和孟清一人伸出一只手,分别拉住两个小人儿,欢快的说道:“我们教你们玩竹蜻蜓吧。”
文松和文静进门时就看到了他们在玩竹蜻蜓,一直羡慕的看着他们,现在听到,他们要教自己玩,欢喜的不行,高兴的跟着他们去了院子中间。
孟氏从屋里走出来,着急的对孟倩幽说道:“你爷爷刚才亲自过来了一趟,说找你有事情,坐了一会儿不见你回来,就先回家了,说让你回来后去老宅一趟。”
孟倩幽点头:“我知道了娘,我马上就过去。”
孟氏担心的说道:“你爷爷找不会是为了仁儿的事情吧,不行,娘得跟着你去一趟。”
孟倩幽劝他:“不用了,娘,我自己过去就行,没事的。”
孟氏不放心,非要跟着去。
孟倩幽只好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去找大哥,我们一起去总行了吧?”
孟氏想了一下,点头答应。
孟倩幽去了腊肠作坊,找到了孟贤,让他跟着自己去老宅一趟。
孟贤什么话也没说,脱下身上的工作服,洗干净手之后,和孟倩幽一起来到老宅。
昨天晚上孟二银一家走后,孟中举越想越生气,就命孟仁一直在院子中跪着,老孟氏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后,也是气的不行,狠下心来没去管他。
孟仁在院子里跪到半夜就受不了了,一直苦苦的求饶。
孟中举夫妇和孟大金夫妇以及孟义和孟小铁本来就没有睡着。听到他的求饶声,纷纷披衣起床。
孟中举让孟大金把孟仁喊回屋里,孟仁冻的全身直打哆嗦,跪在孟中举面前求饶:“爷爷,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这样做了,您就饶了我吧。”
孟中举严厉的问:“你错在哪了?”
孟仁跪了大半夜,身上的那点傲气全都没了,痛哭流涕的说道:“我不该为了脸面,花光了二弟辛苦大半年挣来的打工的钱,我更不应该有三妻四妾的想法,一边欺骗爹娘帮我定下亲事,一边和那个骗子勾勾搭搭,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爷爷你就原谅我吧。”
孟中举见他确实想通了自己的错误之处,心里的火气消散了一些。厉声说道:“既然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你说说你应该怎样做?”
孟仁回到:“我以后一定会同痛改前非,不受人迷惑,不再做这样的错事,而且我还保证以后只娶英子一人为妻,无论贫富贵贱,都不抛弃她。”
孟中举满意的点头:“看来你这半夜没有白跪,是真的想通了。这样吧,明天咱们家就开始盖房子了,你和义儿一起去帮你爹照看一下吧。”
孟仁摇头,跪着上前了几步,抓着孟中举的衣襟哭求道:“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就宽恕我这一回,让我回县学读书吧,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今年一定会考上秀才功名,光宗耀祖。”
孟中举本来以为孟仁已经想通,心里颇感欣慰,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教导没有白费,他只是一时迷失了自己而已,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堪。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执迷不悟,一心想要去参加科举,心里的火气又起来了,断然说道:“考秀才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我和你爹已经决定了让你在家种地。你就歇了这个心思,好好地呆在家里吧。”
孟仁贵了大半夜,又累又饿,唯一支撑他的就是认错以后自己就能回去继续上学,现在听到孟中举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能更改,气得大叫:“就因为我做错了这么一件小事,你们就不让我去参加科举,你们太过分了,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回县学,我就跪死在你们的面前。”
见他还敢威胁自己,孟中举气得用拐杖又狠狠的打了他一下:“滚,给我滚出去,跪死了也别再进来。”
孟仁愤然起身,走到了院子里又重新笔直的跪了下去。
老孟氏看他倔强的样子,心疼的不行,试图劝服孟中举:“老头子,仁儿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吧,让他去参加科举,如果他真的能考中了,我们孟家的脸上也会更加有光的不是。”
孟中举气怒的说道:“你只看到他如果考中了功名,会给我们孟家的脸上争光,你有没有想过,以他的心性,走上仕途以后,万一经不住诱惑,就会给我们全家甚至全族带来杀身之祸。”
老孟氏吓了一跳,惊讶的问道:“有这么严重?”
孟中举回道:“你以为幽儿仅仅是为了他花了那点银两就把他叫回来的吗?那是因为他看清了仁儿的心性,怕他以后给我们全家灾祸,才防患于未然,把他带回来的。那孩子永远走一步想三步,替我们全家把前面的路铺的好好的。我们怎么还能拖了她的后腿,让这个混账东西再回去读书。”
他话落,屋子里一时静寂无声。
好半晌老孟氏才长叹了一声:“亏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如一个孩子想的透彻,算了,这件事我也不管了,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孟大金家的原本也想求情,听到孟中举的一席话,到嘴边的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孟大金深深的叹了一声,懊悔自己那些年只顾着混吃等死了,没有好好的教育孩子,导致他现在做错事了还执迷不悟,自毁前程。
孟仁整整的在院子里跪了一夜,知道天快亮了才支撑不住,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睡着了。
一晚上没睡着的孟大金家的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快天亮的时候感觉外面没有了声音,吓得赶紧披衣起床,来到了院子里看看,却看到孟仁累的躺在了地上睡着了,心疼的回去拿了一床被子,悄悄的给他盖在了身上。
老宅的人几乎都是一夜没睡,孟中举也是早早的起来,打开房门,看到孟仁竟然盖着被子睡着了,勃然大怒,大步走上前掀开被子,骂道:“不知悔改的东西,竟然还能睡着?”
孟仁没动。
孟中举气的用拐棍打了他一下:“赶快起来跪好。”
孟仁还是没动。
孟中举更加的气怒,用拐杖又打了他几下,孟仁还是一动不动。
孟中举这才感到有些奇怪,大声喊道:“金儿,你快出来看看,仁儿这是怎么了?”
孟大金闻声赶紧走了出来,看到孟仁双眼紧闭,面色潮红,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急忙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抬头着急的对孟中举说道:“爹,仁儿发热了。”
虽然孟仁犯了大错,孟中举恨不得打死他算了,但是听见他发热还是慌了手脚,连声对孟大金吼道:“还不赶快去喊大夫。”
孟大金慌忙起身向外跑去。
孟中举对着屋内大喊:“大金家的,义儿,仁儿发热了,你们赶快把他扶到屋里去。”
孟大金家的着急的从屋里冲出来,看到不醒人事的儿子,眼泪当即就流了下来。孟义随后也冲了出来,看到孟仁的样子,赶紧把他抱回了屋里。
老孟氏听到孟中举的喊声,也走进孟仁的屋子里,看孟仁的样子,同样心疼的掉下了眼泪。
孟中举训斥她:“仁儿只是有些发热,又不是要死了,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老孟氏边擦眼泪边埋怨他:“我早就告诉过你,仁儿身子骨弱,你不听,仁儿现在发热了,你高兴了吧。”
孟中举气得用拐棍杵了几下地:“满口胡言,仁儿发热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孟小铁拖着一条腿过来,劝道:“爹,娘,你们不要再争吵了,仁儿可能是昨晚受了凉才发热的,等大夫来了开过药,我们给他熬了喝过以后,应该就没事了。”
老孟氏夫妇不再说话。
大夫随着孟大金匆匆而来,给孟仁号过脉以后说道:“病人只是受了风寒,问题不大,我开几幅药,你们给他熬好服下以后出出汗就好了。”
屋内众人松了一口气。孟大金家的连连给大夫道谢。
大夫开好方子,让孟大金赶紧去抓药。
孟义接过药方,道:“给我吧,我跑着去来回还快一些。”
孟大金点头,孟义飞奔而去。
大夫又嘱咐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孟小铁拖着一条腿把他送到了门外。
大夫同情的看了看孟小铁,才叹口气,背着药箱离去。
孟义很快把药抓了回来,孟大金家的赶紧熬好,孟大金和孟义给孟仁喝了下去。
不大一会儿,孟仁的身上就出了很多汗,脸上的潮红退了下去,呼吸也渐渐的平稳了下来。
众人松了一口气。
孟大金家的嘱咐孟义照顾好孟仁,自己去做早饭。
孟中举和老孟氏也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梳洗了一番。
吃过早饭,天色已经不早了,孟大金对孟中举说道:“爹,都到了这个时辰了,估计盖房的人已经来了,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
孟中举起身,孟大金搀扶他往外走,孟小铁跟在了后面。
老孟氏对孟大金家的的说道:“大金媳妇,你也赶快去吧,家里我来收拾就行。”
孟大金家的也匆匆的跟着走了。
几人来到了盖房子的地方,果然工人们已经到了,孟中举稍微歇了一下,对着所有的人讲了一番感谢的话,才在算计好的时辰开土动了工。
开土以后,众人开始盖房,忙活的热火朝天。孟中举在转了一圈后,看到没自己的什么事情了,就和孟大金说了一声,慢慢的走回了家里。
几人走后,老孟氏收拾完,就走到孟仁的屋里,和孟义一起守在了他的床边。
大概两刻钟以后,孟仁的呼吸忽然就急促起来,面色也重新潮红一片。
老孟氏吓得不行,急忙让孟义再去喊大夫。
孟义也吓坏了,拔腿就往大夫家跑,连给快走到家门口的孟中举招呼都没顾得上打。
孟中举看他匆忙的样子,意识到孟仁不好,赶紧快步走到屋里,看到孟仁又变成了早上的样子,不安的问:“不是刚刚吃过药吗?怎么又变成了这个模样?”
老孟氏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看到孟中举进来,害怕的的问道:“老头子,仁儿不会有事吧?”
大夫又随着孟义匆匆而来,看到孟仁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赶紧坐下给孟仁两手都把了脉,这才紧皱眉头,对孟中举说道:“孟秀才,你这孙儿的情况不大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