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燕绾与常如意是死敌,这是锦官城中公认的事实。
程焕听到这里便不说话了。
“你当初说要退亲,我姐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下来,你想要回当初的定亲信物,她也都给了你,就连后来你将退亲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坏了她的名声,她也没对你做什么事情,姐姐她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这个你该承认的吧!”
燕重镜说起前段时间的事情,心中还带着怨气,语气也不大好。
程焕点头。
他当然知道那是他的不对,可他当真只将燕绾当做妹妹,让他娶燕绾为妻,他根本就做不到的。然而燕老爷其他的事情都能由着他,唯独在亲事上始终固执己见,恰好他当时需要那尊马踏飞燕,便趁着燕老爷不在家中,直接就上门退亲了。
燕重镜看到程焕愧疚的模样,知道他现在的愧疚是真心实意的。
但谁也说不好将来的事情。
他想着要趁热打铁,直接一口气将事情全都解决了。
就接着说:“退亲一事是你欠了我姐姐的,所以你应当想办法偿还才是。”
“姐姐是燕家姑娘,她想要什么,我和哥哥自然会想办法送到她的手上,这些根本用不到你,你唯一能替姐姐做的便是与常如意保持距离。”
不过这人最喜欢做的就是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在姐姐面前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与常如意不还是照常来往。
他还以为自己做的有多隐秘,实际上外面早就已经传遍了。
那些人说的话,难听的也不少,只是燕重镜懒得转述而已。
“你该劝劝绾绾的,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她不能一直因为那些事情而责怪无辜的人。”程焕说着不会在燕绾面前提起的话,语重心长的模样看上去极为真心。
是不是除了他,谁都知道过去的事情?
燕重镜只恨自己生的晚,根本无从得知当年的事情。
不过怎么想也知道,常如意那人肯定算不得无辜的!
他顿了下,不打算和程焕扯那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只继续道:“我知道你就算答应与常如意保持距离,实际上也是做不到的。不过那都是小事了,你应该还记得你对我姐姐说的话吧!”
“当初你找姐姐退亲的时候,就是说你对姐姐只有兄妹之情,而你形容你与常如意的关系,用的也是兄妹之情,既然因为兄妹之情,你就不愿意娶我姐姐为妻,我想不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娶常如意为妻的吧!”
“你说了你对她也只有兄妹之情的!”
将来的事情,现在哪里能说得清楚,这会儿的程焕在燕重镜面前,还是应下了这句话。
“我对她确实只有兄妹之情!”
另一边的燕绾回过神来时,房间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早就已经看不到燕重镜的身影。
“阿钊什么时候回去的?”燕绾问着门口的玉浓,“我都不知道他走了。”
玉浓想着燕重镜离开时的模样,莫名的觉得他应该没有回自己院子的,但姑娘也没问小少爷去了何处,便只回:“小少爷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她停了一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将手中的信递给了燕绾。
“刚才门房送来一封信,说是从碎叶城那边来的,我看信封上像是大少爷的笔迹,写着让姑娘亲启呢!”
从碎叶城来的信?
燕绾想着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夜,可碎叶城那边的爹娘与大哥一直没有消息,她还以为今年的除夕只有她和阿钊两人了呢!
这些想法在看到信封里的内容后,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打开信封前,燕绾以为里面说的是爹娘和大哥的行踪,说不定他们今明两日便能回到锦官城,信封中写着的是让她和阿钊出门接人来着。
可实际上,信封上的字是大哥所写,内里的信却出自燕老爷之手。
燕老爷还不知道燕绾一早就将程焕赶出了门,他在信里问的第一句话,也都是和程焕有关,甚至鼓囊囊的信封里,还特地塞了一封小的,指名道姓是给程焕的,且上面还用火漆封了口,生怕会被别人偷看似的。
燕绾捏着用火漆封口的信,随手丢给了玉浓,道:“你待会儿叫个人,让他把这封信送给程焕。”
说完便又接着去看信,就看到燕老爷在信中说,燕夫人的身体如今勉强有所好转,已经能够下的来床,可想要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还是做不到的,可临近除夕,燕老爷又盼着能够阖家团圆,他们暂时没办法从碎叶城回到锦官城,便想要叫燕绾与燕重镜都往碎叶城去。
他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燕绾自出生就没离开过锦官城,更从没想过自己会离开,哪怕是暂时离开,也都没有想过的。
她盯着手上的白纸黑字,想着可不可以只让阿钊往碎叶城去,而她仍然留在锦官城。
玉浓站在燕绾身旁,将信中的内容看了个大概,一抬头便瞧见自家姑娘不大乐意的模样,便小声问道:“姑娘怎的一直不想出门?”
燕绾听到这话,忽然一愣。
她在年幼之时,也曾盼着自家爹娘能够带她四处游玩,可后来却变了想法。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忘记是谁和她说的,死去的人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从地府回到人间,运气好的能回家见到自己的亲人,运气不好的就会随机出现在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这时候倘若他的家人能给他点上一盏引魂灯,就能给他照亮回家的路。
生者看不见亡者的魂灵,亡者却能给生者托梦。
自那之后,她轻易不会离开家,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城外甘露寺。
她等了一个又一个节日,点了一盏又一盏的引魂灯,却始终没能等到故人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