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总是和人们预先的设想大不相同。
燕绾听说了江承宁的事情后,也会为他的遭遇而感到难过。
可她的难过是浅薄的。
当她知道那些伤害过江承宁的人,差不多都已经离开人世,便没打算继续追究下去。
毕竟江承宁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哪怕她和他之间,还有那么一点血缘牵连,但终究是太过浅薄,引不起她太多的关注。
燕夫人却并非如此。
她的难过真心实意的让人感到震惊。
要不是燕重镜眼疾手快的冲上去接住了她,燕夫人恐怕就不止是晕过去那么简单了。
林嬷嬷在里间照顾着还未醒来的燕夫人,游大夫捏着笔杆,纠结着该如何开药方。
本应该在自己院子里修养的燕重钧,也被找了过来。
他才刚喝完一碗苦汤药,连漱口的功夫都没有,就被燕重镜慌里慌张的拉了过来。
看着屋内乱糟糟的一群人,他把燕绾叫到了身边:“阿钊路上说的不清不楚的,前几日府医给娘亲看平安脉的时候,还说娘亲的身体很好,怎么这会儿忽然就晕了过去。”
他顿了下,又问:“我刚才进院子的时候,看到娘亲身边的那个江豆被绑了起来,是她做了什么吗?”
燕绾看了里间一眼,将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我把江承宁的事情说出来后,娘亲问了一句话,便晕了过去。”燕绾低下头,她知道那个未曾见面的表兄在娘亲心目中的分量十分重,却不曾想过会这般重要,“游大夫说娘亲是大惊大惧之下,身体承受不住情绪的猛烈变动才晕过去的……”
燕重钧和燕绾不同。
他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在碎叶城中有个表弟,也知道那位表弟很得自家爹娘的看重。
虽然燕老爷和燕夫人从前都没去过碎叶城,可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都会派人送东西到碎叶城,送的东西有轻有重,完全是按照他和绾绾的待遇来送的,这样不远千里送东西的举动,一直持续到今年。
倘若不是他们从京城回来的途中,经过了碎叶城,得知了江承安的死讯,恐怕东西还会一直送下去。
明明江家已经死的只剩下江豆一个人,偏偏她却还能毫不心虚的收下锦官城送来的东西,始终不曾透露江承安的死讯。
燕重钧看不惯江豆,也正是因为如此。
可惜先前的时候,燕夫人不愿意想这些。
她满心念着的都是江承安落水前的挂念,为着江豆那席不知真假的话,就真的把人当做珍宝来对待。
如今燕夫人晕了过去,大概不止是因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也有几分是因为自己错付的真情吧!
“你让人把江家之前的那个丫鬟带过来,再找人把江家祖宅把江嬷嬷也带过来,等娘醒了以后,就让她们在娘面前当面对质,到时候是真是假,娘她自己就能分辨。”
燕重钧并不认为燕夫人会晕太久,三两句就把事情给吩咐了下去。
那边燕绾得了话,就去找了谢忱。
方才一片慌乱之间,谢忱为了避嫌,就到了外面的院子里,顺便还吩咐了燕绾身边的丫鬟,叫她们把江豆给拿下了。
“燕伯母现在如何?”
谢忱见燕绾从屋里走出来,却没见她身后跟着其他人,若有所思的问着。
燕绾摇头:“我娘还没醒过来,大哥让我先把江家的丫鬟还有江嬷嬷都带回来。”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
她也知道不能只凭自己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
便是燕夫人已经全盘信了她的话,可该找过来的人,还是要找的。
找人这样的小事,当然是不需要谢忱和燕绾亲自出马的。
谢忱将事情吩咐了下去,回头见燕绾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心下叹了口气。
“别担心,刚才游大夫不也说伯母没事的么!”
只是忽然发现自己或许不是爹娘最在意的孩子,猛然间有些失落而已。
燕绾摆摆手,正准备和谢忱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燕重镜颇为哀怨的呼唤。
“姐姐……”
小少年失魂落魄的晃到燕绾的面前,“你都没有跟我说过江家的事情。”
“如果我说,我是忘记了,你信吗?”
那些悲伤春秋的情绪瞬间散了一干二净。
燕绾揽着燕重镜的肩膀,冲谢忱招了招手:“谢忱,你帮我作证呀!我是有想过把江家的事情说给阿钊听的,对吧!”
想确实是那样想过的,只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不说而已。
谢忱面对燕重镜的注视,毫不心虚的附和着燕绾的话:“没错,绾绾之前确实是想要跟你说的。”
燕重镜盯着谢忱看了半天,也没从他身上发现什么破绽,不由得在心中腹诽道,大人果然是十分虚伪的,就连姐姐和谢忱也是如此。
就算他从前对谢忱习惯了敬而远之,可他还能不知道谢忱么!
别看谢忱表现的好像十分有原则的模样,实际上从来都是他家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燕重镜这么些年来,一直没见到他反对过自家姐姐的决定。
如果姐姐没有找谢忱作证,他或许还能信了姐姐的话,但姐姐要是找了谢忱作证,他反倒是一点也不相信了的。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挺没意思的。
燕重镜想着身后屋内的燕夫人,还有暂时没有弄清楚状况的燕重钧,只好假笑着,假装自己信了姐姐的胡说八道。
然后他就被燕绾按住了脑袋。
“阿钊你不要这样笑,看上去怪怪的。”
他和燕绾打打闹闹,声音算不上大,因而屋内才出了点动静,两人就齐齐的看向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