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绾皱眉:“是不是在你们这些年纪大了的人眼中,就只有与人成婚这一种事情?”
仇墨岚听着燕绾的话,想起她刚才和丹阳郡主说话时,也是这样,似乎一直在回避着成亲这件事情。
燕绾看见他疑惑的表情,顿了下,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迁怒于人。于是便小声解释道:“这应该是我近些时候以来的有感而发吧!倘若一个人连她自家的血脉至亲都无法相信,又怎么能毫无顾忌的去相信一个陌生人,即便那人与她有夫妻之名,却也算不了什么的。”
仇墨岚无话可说。
却又觉得燕绾说的这些话,也很有道理。
“夫妻并不能算是陌生人的,”仇墨岚停顿了好一会儿,捋清了自己的思路后,仍旧没有放弃劝说燕绾的打算,“世人千千万,可能陪你到最后的,不是你的父母,也不是兄弟姐妹,而是你的夫婿。”
燕绾挑了下眉:“可我见到的夫妻,少有能白头到老的。”
“要么是像你这样,失去伴侣后便自此孤身一人,要么就像谢忱的父亲一样,妻死则续娶,能够白头偕老的人,也不是没有,但相对而言,他们的数量是比较少的。”
扎心之言!
“你才多大年纪,又能见多少人,哪里就能这样说!”
仇墨岚叹了口气,他甚至不能说自己其实还未成亲,他与他念着的那个人连夫妻之名都还没有,若是那般的原话说出来,岂不是更扎心了!
他改口道:“你与谢忱不是一向交好,我看你素日里还是很相信他的,否则也不会在离家之后暂住到他的家中去。既是如此,你嫁给他,两人之间多上一个夫妻的名头,在外行走之时更加的不分彼此,难道不好么?”
“我觉得不好。”
燕绾抬头看着前方的行人,轻声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呀!”
“才短短几个月而已,不管是我爹娘,还是我兄长,他们在我面前都变了模样,我昔日所坚信的全都成了笑话,唯一不变的也只有谢忱与阿钊。我总觉得是我奢求太多,才会让事情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所以不可继续妄求,保持原样就已经很好了。”
不要再发生变故了。
她打心底里就不喜欢任何变故的。
仇墨岚默默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他带着燕绾从街头巷子里穿过,左拐右绕的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门。
燕绾看他进了门,自己却停在了门外,犹豫了好半天。
“仇叔叔,这就是你要带我来吃饭的地方吗?”
她其实不怎么挑食的。
也想过仇墨岚或许会带她到街边小摊上用饭的,但真的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将她带到别人的家中,而且还是从后门进去的。
这户人家的宅子并不大,两边的院墙上爬满了藤蔓,春日里的藤蔓生出绿色的叶子来,将院墙妆点出别样风格来。门板的木料很普通,但刷了漆,上了蜡,看上去的效果就很不一般了。
“这是我一位熟人的家,别看他旁的事情样样都不行,但在做饭这件事情上,他是真的很有天赋。”仇墨岚站在门内朝燕绾招了招手,见她还在犹豫,便多走了两步,将她给拉了进去,“我答应过一些人,有些事情不能说给旁人听。”
“锦官城这么大,也只有他这儿能让我放心。”
至于旁的地方,谁知道暗处里是不是有人在偷听。
“姑爷,你来啦!”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中年人看见仇墨岚,依旧是愁眉苦脸的模样,仿佛世间就没有能够让他开怀的事情,他看见仇墨岚身后的燕绾,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今天想吃些什么?”
“捡你的拿手菜,看着上几份,”仇墨岚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速度快一些。”
中年人看了眼燕绾,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又一言不发的往厨房去了。
仇墨岚熟门熟路的从大堂的柜子里摸出了一壶酒,拿着酒杯摆到桌上后,忽然拍着脑袋,说:“差点忘记了,你们这些小姑娘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他将酒又塞了回去,给燕绾倒了杯茶。
“如果你很想喝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喝两杯的。”
对自己的酒量一点概念都没有的燕绾,看了眼装着酒的柜子,很自然的对仇墨岚说着。
仇墨岚毫不犹豫的摇头,看向燕绾的时候,眼中还多出了几分责怪。
“绾绾呐,虽然你是叫我叔叔,我也有心将你认作义女,但你就算是在我的面前,也不能这样没有警惕心呀!这样可不好。”
他摇着头,给燕绾讲着大道理。
“姑娘家出门在外,能不饮酒就不要喝,你也知道世人心思多变,谁知道身边的人就藏着怎样的心思,多几分防人之人,总是没有坏处的。”
燕绾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说:“我觉得你是好人,应该不会做坏事。”
仇墨岚愣了半晌,然后笑出了眼泪。
他一边伸手擦着眼角的泪,一边摇头道:“你如果听了我接下来说的事情,恐怕就不会再觉得我是个好人了。”
好人与坏人的定义太过空泛。
并不适合来形容他。
“你还记得我先前是怎么跟你说程焕的么?”
“是说重锦哥哥的来历吗?”燕绾习惯性的将他话中的人换了个名字,想了一小会儿,回道:“你说过程家被人灭门了,有忠仆带着重锦哥哥逃了出来,原本应该是投奔你的,因为找不到你的行踪,然后就来投奔我爹爹了。”
“你信了吗?”仇墨岚问。
燕绾一脸茫然的看了过去,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先前的那些话,都是说给外人听的,”仇墨岚笑了下,“可真相并非是如此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仇墨岚在燕绾满脸疑惑中,接着往下说。
“程家是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风骨,遇到不平事总要去管一管,却从未想过他们有没有能力去管那个事情。申平九年锦江决堤,死伤近万人,原本大家都以为那是天灾,可程焕他的父亲意外得知锦江决堤是因为有人在其中中饱私囊,吞下了原本用来修建堤坝的银钱,粗制滥造的锦江堤遇上了汛期,未能撑过半天,就直接崩溃,江边的人尚在睡梦之中,就被大水夺去了性命。”
那是在燕绾还没出生的时候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