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应该找到致使二哥沦落到如今地步的那个人才对。
“我不能一知半解的出现在他面前,道歉的时候连理由都说不出来,那样不好的。”
在仇墨岚回话之前,燕绾轻声说道:“我其实是希望我爹娘没有看错人的,他们托付的人是值得信任的人,而我的二哥也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哪怕他成为一个纨绔子弟也好,只要他自己觉得日子过得不错便好。”
仇墨岚看着少女固执的模样,忽然很想抽口旱烟。
他以前看着别人吞云吐雾,只觉得他们太没有志气,丁点儿的小事也能叫他们丧失斗气。
现在才发现,事情的大小并不能简单的一概而论。
他叹了口气,对燕绾说道:“其实你已经猜到了的,不是吗?”
“虽说涉事官员的名单都递了上去,但皇上当时也才登基不久,朝堂上的官员变动也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则,不能一下子就将人全都给撤了的,名单上的一部分人被处决了,还有一部分位高权重的人,则是花了银两保住了性命和官位,但他们付出了代价,又怎么会不怨恨致使他们付出代价的人呢!”
哪怕程家庄上下三百余口人,都已经命丧黄泉。
可那些人依旧会觉得怨恨难消,不肯善罢甘休的。
“窦南当时年纪还小,又要为程家庄的人收敛尸骨,所以也没能掩藏自己的行踪,就那样入了幕后黑手的眼。”
仇墨岚说着那些陈年往事,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多少的变化,依旧是愁容满面。
他说:“等到我和窦南汇合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我与他一起故布疑阵,勉强转开了幕后黑手的视线,才有机会找上燕府。”
“你知道你的父亲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能够与他交好,大概是是程兰生这辈子做过最好的决定。”
程兰生就是程焕的父亲,也是燕老爷的生死之交。
燕绾想到了燕老爷对待燕重锦的态度,又想到自己差点被许配出去的事情,不由得点了点头。
说:“我爹对他的朋友,确实是好的没话说。”
仇墨岚笑了下,看出了燕绾话中的不乐意。
他接着往下说道。
“未曾被处置的那些人,在皇上面前挂上了名号,约莫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能蹦跶的日子并不多了。可就是那样一群临死的人才会更加的疯狂,他们追着程家仅剩的一条血脉后,势必要让程家与他们陪葬。”
燕绾在一旁静默不语,阳光透过半开的门落进来,却没能给屋内增加更多的暖意。
她好像已经猜到二哥是被谁送出去的。
但她没有打断仇墨岚的话,依旧安静的听着。
“刚才应该喝口酒的。”
仇墨岚喝掉了杯中最后一口茶水。
他更习惯于酒后吐真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清醒的说着不愿提及的往事。
“虽说程焕出生的更早一些,但他毕竟不是正常生产,又跟着我们东奔西跑,还能留住一条性命,没有死在半路上就已经是他命大,所以他那时看上去和你二哥相差并不大的,都是小小的一团,呼吸微弱的让人担心他是否能正常活下去。”
仇墨岚的视线停留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轻声说:“绾绾,很多时候人们做下选择时,并非是没有考虑到后果,而是恰逢其会,在那种时候只能有那种选择,你明白吗?”
“你是想说你们是有苦衷的吗?”
燕绾望向对面不敢看着她的仇墨岚,说:“我可以知道那些,但你也应该明白一些事情。”
“倘若一个人要怨恨的话,他是会怨恨已经发生的结果,和导致结果发生的那些人,至于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结果,他对这些原因是不感兴趣的。换句话说,任凭你有天大的理由,才会不得不委屈求全的做下这种抉择,对于他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他只需要认定是你们害他的,就足够了。”
仇墨岚没有辩驳。
他依旧按部就班的说着先前的事情。
“燕家的二少爷是早产儿,他刚出生的时候,两只手上的手指甲都还没有长全,替你母亲接生的妇人说那样的孩子很难养活,所以你父亲才会想要将他充作程焕的替身。”
燕绾脸上的冷意更浓。
她看向仇墨岚的眼中都带着刺。
“因为觉得养不活,所以干脆就不养,直接将人丢了出去吗?”
她才知道,原来家中那个始终老好人模样的父亲,也有这般冷酷无情的一面。
“世人不应该都是怜惜弱小的么?”她想象不出燕老爷做下那般决定时的模样,“爹爹他难道不应该因为二哥体弱,就更加怜惜他么?怎么会想着将他送人,让他落到那般危险的地步呢?”
“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仇墨岚给燕绾倒了杯温茶,让她喝口茶冷静下,“你父亲交友广泛,他在外游历时,不止是认识了程兰生,还与京城的齐王殿下成了好友。”
“你应当知道,齐王是皇上最信任的弟弟,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是可以代表皇上的。”
送走燕家二少爷的人,明面上只是燕府的一个下人。
实际上,他后面还跟着齐王的人。
“那应当可以算是你父亲联合齐王布下的一个局,虽然是以燕家二少爷作引,但他也请齐王在燕家二少爷身边放了不少人,至少安危是不需要担心的。”仇墨岚叹了口气,对燕绾说:“你该对你父亲更多一点信任的。”
“他确实能够为兄弟两肋插刀,但并不代表他就会为了兄弟而放弃你们这些孩子的。”
燕绾抿着唇,试图忍耐,但终究还是没忍住。
她回道:“如果不是你之前说出了那样误导人的话,我又怎么会误解他。”
“更何况,我也不觉得他在我二哥身边放了人,就真的不算是放弃,当他将我二哥送出燕府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他放弃了我二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