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觉昨夜摔伤的手臂又在隐隐作痛了。
燕重钧迟疑了片刻,看向那扇车帘,鼓起勇气问道:“小表弟的水陆道场必须要在碎叶城做么,在锦官城是不可以的吗?”
“甘露寺的主持与我说,水陆道场在何处做都是可以的,那是生人对亡者的怜惜之情,可也有人与我说,水陆道场是要在亡者埋身之地做的,我也分不清哪个更对一些,左右我闲暇时间还是有一些的,那就锦官城办一场,碎叶城也办一场好了。”
只不过锦官城的这场水陆法会,她因着要往碎叶城去的缘故,就不能出席了。
幸好还有个燕重镜也跟着她一起从燕家出来了。
碎叶城的小表哥不仅是燕绾的表哥,他同样是燕重镜的表哥。
让燕重镜留在锦官城主持这场水陆法会,也是很合适的。
燕重钧听到这儿,忍不住眼前一亮。
他抬起左手拍了拍身旁小少年的肩膀,对车厢里的人说:“绾绾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出门么?”
“不如让阿钊替你去碎叶城,你便留在锦官城如何?”
左右两处的道场都是需要有人在的。
那燕绾是在碎叶城,还是在锦官城,不应该全看她自己的想法么!
一知半解是最要不得的。
外面的人在想方设法的劝说她留下。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是真的很担心她一去不复返的。
如果不是有些东西只有碎叶城才有,她不得不去的话,恐怕燕绾真的能让他说服的。
不过这也是燕绾刚才刻意没有说清楚,才会导致的结果。
倘若她直截了当的说自己是去碎叶城采药治病,替小表哥办水陆道场才是顺便做的事情,那燕重钧不仅不会在这里耽搁她的时间,还会催促她们快些赶路。
但谁让燕绾习惯了瞒住自己的身体状况呢!
“绾绾,你是一定要离开的吗?”
他还在继续追问着。
燕绾还在斟酌着要如何开口,外面的燕重镜就有些忍不住了。
他生怕燕绾真的就听了燕重钧的劝,好不容易才有了治病想法的姐姐,就又变成了先前那般得过且过的模样,连忙抢先窜到燕重钧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然后拼命的冲谢忱摆着手。
“太阳都已经出来了,姐姐你们也是时候该出发了,虽说已经找人看过最近的天气,是不会下雨的,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看走眼,所以姐姐你们还是早点出发,而且普度大师现在肯定早就在半路上等着姐姐了,你们要是再不出发的话,说不定普度大师都已经等急了呢!”
燕重镜抱着燕重钧的胳膊,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长串的话。
最后总结道:“谢哥,你快些跟姐姐走吧!”
很明显的,谢忱是接收到了燕重镜近乎祈求的眼神。
他翻身上了马,同燕家兄弟俩道别之后,便带着燕绾等人离开了。
燕重钧是在听到普度大师的名字后,才停了下来的。
不止是因为普度大师与燕家有亲,更因为素日里替燕绾看病的神医,就是普度大师。
所以他停下来琢磨着燕重镜的话。
待马车渐行渐远,过了街角连背影都看不到后,燕重镜才松开了死抱着的胳膊。
他抹了把额头上急出来的汗水,终于松了口气。
“你刚才说的普度大师,是我知道的那位普度大师吗?”
“锦官城除了那位普度大师以外,难道还有第二位普度大师吗?”
单独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后,燕重镜说话的态度就不是很好了。
他还没有忘记上次回家后的情形。
虽说大哥是一直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的。
但燕重镜也记得燕老爷给了他一巴掌的时候,他的大哥根本就没有替他说话。
小少年是很记仇的。
他本想要睨燕重钧一眼的,奈何两人在身高上实在是差异太大。
一个操作不好,就很容易变成翻白眼。
虽说两者的意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似的。
但翻白眼是不能很好的表现出燕重镜的心情。
他往四周看了两眼,蹭蹭蹭的跑到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睨了燕重钧一眼后,心里满足了。
这才开口道:“姐姐这次去碎叶城,一来确实是为了替小表哥做水陆道场,但在我看来,最重要的还是第二重目的。”
燕重镜朝他大哥比划了个‘二’的手势,说:“普度大师说姐姐身体里的寒症是有药可治的,但药方中最为重要,且无可替代的药材只有碎叶城才有,偏偏那种药材不仅只在碎叶城才能种活,而且还只有新鲜刚刚采摘下来的才有药力。”
他是想不通这世上为什么还会有那样特殊的药材。
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连死掉的人都能突然活过来,那小小的一味药材而已,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呢!
“普度大师先前一直想要让姐姐去碎叶城,可姐姐不愿意去。”说到这里,燕重镜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上次你从碎叶城写信过来,我们一家子都到那边去过年的时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是谁让那味药材只在春夏之交才会生长,冬天去了也是没用的。”
起初燕重镜确实是这样想着的。
所以在燕绾拒绝普度大师后,还觉得燕绾说的很是在理。
冬天没有那种药材。
普度大师就算跟了过去,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何必让他多跑这一趟呢!
那时他还没有想到他们会在碎叶城停留数月之久,最后还踩着暮春的尾巴回了锦官城。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姐姐寒症发作的模样,但我是见过的。”
燕重镜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沉闷,让人一眼看去便知道他此刻心情是十分不好的。
“她疼的在床上打滚,将嘴唇咬得都出了血,明明屋子里已经点了很多的火盆,她也盖上了三四层的被子,可她还是会一个劲的说着冷。”
“她说疼,姐姐一直在说她很疼。”
“大哥你听到过姐姐在说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