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南将军府到丞相府有段不算太近的路程,整整相隔两条大街。此刻,这两条大街正人山人海,人满为患。
当云舒和亦如风走出“醉人轩”来到这条从镇南将军府到丞相府的必经之道时,街道两旁挤满的百姓丝毫不比早上在城门口迎接镇南大军班师回朝的百姓少。
“这个荣轩,他到底想做什么?该不会真的想负荆请罪吧?”
这个时候,街上并没有看到荣轩的身影。但是,从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来看,他们在“醉人轩”得到的消息应该不假。
“也许吧。”
亦如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趣味。这个荣轩,敢爱敢恨,是个男人!不愧是云世伯坚持要保护的人。
“还有,荣将军让我转告令尊。他说,他对不起丞相。等到他收到南绍国的降表,他一定亲自进京,向丞相大人负荆请罪!”
云舒耳边忽然响起回京途中廉桐曾经说过的话。当时她曾一笑置之,不曾认真。没想到,他居然当了真。
原本以为要让他放弃仇恨是件很艰难的工程,毕竟,爹爹这些年对他的迁就和包容都没有令他感动半分。但是,没想到,她还没做什么,只是一气之下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而已,居然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真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来了……来了……”
忽然,人群有了小小的骚动,大伙的目光一致朝一个方向望去。云舒知道,那个方向是镇南将军府的方向。
云舒也随着众人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街道的转弯处慢慢地走来三个人,领头的那个有着威武的身材,健硕的体格。他穿着平常百姓所穿的粗布长衫,背上背着一根长长的长满了尖细的刺的荆条,正慢步朝这边走来。
那不是荣轩是谁?后面紧跟着的两人赫然的宋清远和……唐火儿。
虽然荣轩的装扮实在很怪,但是两旁的百姓却没有一个人嘲笑出声。他虽然穿着粗布长衫,但那种威严凌厉的气势依然深入骨髓。
他慢慢地步行着,脸上没有任何尴尬,好像这满大街围观的百姓并不存在一般。他神情严肃,眉宇间暗藏着一丝忐忑。不知道这晚了十几年的道歉能不能弥补这许多年来他对丞相府的敌意和不善?他也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让她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宋清远颇为无奈地跟在荣轩的身后,原本他是不需要来的。可是,师妹非得把他拉来,希望他帮着她劝师兄回去。
可是,他知道,师兄决定了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无论是他还是师妹。而且,这么多天不见云舒,他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地见她一面。
老天似乎也想加强对荣轩的考验,久久不曾落下的冬雨也开始连绵不绝地下了起来。
“下雨了……”
人群里不知谁最先喊了出来,然后不少妇孺儿童开始忙着躲雨。毕竟,这是冬天,淋得久了会生病的。
但是,更多的人却并没有离开,他们仍然关注着荣轩的举动。
“师兄,下雨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眼看离丞相府越来越近了,唐火儿的心也越来越着急。她很不希望荣轩和丞相府冰释前嫌,她怕,冰释前嫌之后,云舒和荣轩的婚事又将被提起。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
现在,下雨了,她的心微微一喜。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她哩!
可是,她的话荣轩好像并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不紧不慢地朝前走。
“师兄——”唐火儿跺脚,开始大发雷霆。平时,如果她这么做的话,荣轩怎么着也得安慰她几句。
可是,现在她脚都跺得有些痛了,师兄却依旧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甚至,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火儿,如果你不愿意去就不要勉强。你,还是先回将军府休息吧!”
宋清远犹豫了一下,终究不忍将唐火儿独自落下,转身安慰道。
“我就知道,你们都被云舒那个妖女给迷惑了,你们……你们都不喜欢火儿都不要火儿了,是不是?”
唐火儿委屈的声音在寂静的大街上传得很远很远。宋清远神情尴尬地唤来几个随从,希望能把开始撒泼的唐火儿给拉回去。
可是,唐火儿哪有那么听话。只见她跺跺脚,再次跟上走在前面的荣轩。
“舒儿,下雨了,咱们也回去吧。”
亦如风拉着看得正有趣的云舒,无奈地说。舒儿好像越来越喜欢看热闹了!
“亦如风,你帮我看看,我到底哪一点像妖女了?”
云舒在亦如风面前优雅地转了个圈,颇有兴趣地问道。
“谁说舒儿长得像妖女呢?明明是个仙女嘛。仙女小姐,请问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府了?”
亦如风发现,他现在拿云舒是越来越没有办法了。
“算你聪明,咱们走!”
云舒也不再闹,欢欢喜喜地跟着亦如风往丞相府走去。当然,他们的速度比起“负荆请罪”的荣轩他们要快得多。
丞相府门口,早已得到消息的云海正忐忑不安地等候着荣轩的到来。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十九年了,他终于等到了结义兄长唯一的儿子的谅解。十九年了,荣、云两家终于可以重拾以前的情谊。十九年了,他终于不用背负着遗憾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春秋!
当滂沱大雨彻底地笼罩整个天地的时候,云舒和亦如风终于赶回了丞相府。
“舒儿,风儿,你们……你们看到轩儿他过来了吗?”这一刻,一向以冷静睿智著称的云海居然有了一丝的不确定。他突然害怕,这滂沱大雨会阻碍荣轩“请罪”的步伐。
“放心吧,爹。他过来了,就在后面。”
云舒指指身后。虽然大雨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但当那不容小觑的伟岸身影出现在离丞相府不远的地方时,云海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一阵阵地发酸。
终于,那伟岸的身影越走越近,终于到达丞相府门前。
“世伯,轩儿错了!请责罚!”
荣轩双膝跪地,双手捧着荆条,直视着云海,异常恭敬地说道。
“轩儿——”
云海快步上前,也顾不得那滂沱的大雨,一把欲拉起跪倒在地上的荣轩,经不住热泪盈眶。
“世伯,轩儿错了,请世伯责罚!”
只是,云海的力量虽大,却怎么也拉不起跪倒在地上的荣轩。他仍然双手捧着荆条,异常固执地说。
“轩儿,你快起来,世伯从来都不曾怪过你,真的。”
云海一把没有拉起荣轩,只得焦急地开口。这冬天的雨可不比夏天,即使他身体强壮,淋多了怕也吃不消哇!
“如果世伯不责罚轩儿,就是没有原谅轩儿。所以轩儿不能起来!”第一次,云海算是彻底地了解了荣轩的倔脾气。那是和他的结义兄长荣威一模一样的倔脾气,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谁也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