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充分融合了夏秋的优势，下得既有夏天的猛烈如注，还有秋天的绵长阴寒，竟是要下上好几天不断的架势。

“哎呀，这样大的雨，路上积了要有好几寸的水，幸亏不曾误了时辰。”来人口中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脱下身上的蓑衣和防水的木屐，抖落了一身的凉气。

旁边的侍女接过，轻声道：“主子再料不到大人来得这样快，只是一开始就备了衣裳，大人可要换了？”

来人笑得亲切，一双眼睛打量着侍女，半晌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和气地摆摆手，道：“总不能让大人一直等着，还劳烦姑娘带我过去。”

“‘大人’？”侍女似乎为了这称呼惊讶了一下，继而也不勉强道：“那请杜大人跟我进来。”

来人把侍女的反应全数收到那双和气的眼睛里，一语不发地跟了进去。

如今天色暗得很，外头又有风雨声作响，侍女捻亮了灯光，那人略有不适地偏了偏头：“这光见得倒是多了。”

侍女疑惑道：“杜大人？”

那人摇头——灯下把他的脸照得更分明些——笑道：“无妨，只是眼睛有些不适。”

他略略地避着灯光，但是不难看出他的相貌，赫然就是不久前才从皇宫中出来的杜明衡。

“杜大人久等。”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杜明衡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他一直为人所用，但见到的从来有限，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距离可能的背后之人这样近。

不过杜明衡今天还是失望了，他顺着那人说话的地方看过去，入眼的就是帘子，目测不下三层，隐隐绰绰的三层帘幕之后，一个穿着锦裳的身影端坐，不过，呵呵，即使瞧着个大概，还是能看见那人带着面具。

人是如此，对于说话人的声音，杜明衡就更加不抱希望是原声了。

帘幕背后的人穿着宽大的袖子，整齐的衣裳下摆宛若刀裁垂下，露出里面白色的袜子，红色的缎面上扎着鲜艳精美的刺绣，显出一种奇异端庄，然而颜色这样浓烈，配上外头的天色雨声和屋内婢女特意又弄暗了的光线，面具夸张，浓烈处就透出几分血腥阴沉。

若不是确定声音是从这儿发出的，杜明衡几乎要怀疑这只是一个人偶了，事实上，这样的打扮也像人偶，还是那种祭祀上的那种，年轻的童男童女打扮华美，被推出去当人偶般的祭品。

被这莫名的想法惊了一下，杜明衡摸了摸身上，想，这样的雨天到底还是冷的，他不该拒绝去换衣服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