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风华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清醒,皇帝一把拉住她以后,再想不到这姑娘力气这样小,竟然一下子能摔倒在了地上,看她那副脏兮兮的样子,可算是让他前头的那点心思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可是眼前这样的场景该如何处理呢?
皇帝一时间也觉得棘手。
凉妃那里嫌疑颇重,他疑心病一旦起了就很难被打消,皇帝一时半会儿并不想看见她,以免自己抄起刀子就砍了她,想了想,不理会地上打滚哭泣以后,默默抱着胳膊哭的女疯子洛风华,起身到唯一的出口处去找自己的贴身太监。
洛风华余光看见这场景,才知道自己离开的可能性有多么渺茫,出了门都逃不掉的那种。
老太监不敢去问皇帝为何这么快出来,也不好奇皇帝好事办到一半怎么突然要找杜明衡,静静地应下以后,转身急忙叫来身边心腹的小太监去传话。
皇帝回身就看见洛风华,越看越觉得厌恶,这样一个疯子,天知道可能会对他什么事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他是皇帝,再有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无尽的烦心事和麻烦棘手,一时想到凉妃,一时想到洛平甫,再想到她这么个失了个身子的肮脏货,自己差点竟然碰了她,不禁又怒又气又糟心。
偏偏个疯子对人的情绪敏感得很,从胳膊里抬起一张哭花了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含泪眼睛就这么瞅着他,很是有几分可怜的感觉,就像小狗似的。
不仅像疯子,还像个傻子。
然后最开始见面的怜香惜玉过后,如今就是愈发得不顺眼。
既然可怜,那就可欺。
皇帝抬起一脚冲着洛风华就踹了过去,登时把洛风华踹倒在地:“滚开点!”
洛风华一时间被吓得连滴滴答答的眼泪都没流了,摇摇晃晃的泪珠子挂在睫毛上,呆愣愣地躺在地上,半晌,不知道是怕了还是怎的,却是很乖地抱起身体,移到浓雾掩映的一角。
皇帝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眼见她还在视线范围内,就不再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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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衡拉着小太监,喘气道:“公公且慢点,年纪大了,可是跑不动了。”
小太监着急道:“杜大人正是年轻的时候呢,总管公公说了,陛下催得急,要是您到不了,总管可是要脱下奴才一层皮,再不然,大人要是实在走不动了,奴才背着您也成。”
杜明衡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这些内宫里的太监,身份都低得很,朝中官员大多对于这种人不屑一顾,但是杜明衡知道,越是这种人,越是容易心思狭隘,又伴在皇帝身边,不好招惹,再有一点,这些人再怎么低贱,都是皇帝的奴才,他随便使唤,弄不好可能出岔子。
他这样的身份,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就是靠皇帝的信任和半分水不漏的性格。
只是如今皇帝召他来得突然,少不得要试探一二。
杜明衡眼珠子一转,扯住了小太监的袖子:“公公,这宫中我算是来过不少趟了,如何两边的景象可是陌生得很?当真是陛下的传召?”
小太监诧异道:“岂能有假?就是给奴才一万个胆子,给担不起这假传圣旨的罪名啊。”
杜明衡转身就走。
小太监慌忙拉住他:“大人这是怎么了?这是陛下口谕,奴才万万不敢欺瞒的,就是拉着奴才到总管面前也是可以辨认清楚。”
杜明衡冷笑道:“这宫中再往后走,就是内宫,陛下传召我,如何会到内宫?到时候当真遇上哪位娘娘,这后果可不是我这小小官员可以辨认清楚的。”
小太监听出了杜明衡的顾虑,有点犹豫。
杜明衡上前一步,拉住他道:“公公不给个准信,这内宫我可不敢随意进。”
小太监瞅了瞅四周,想着陛下找杜明衡估计就是因为此事,也没什么不可说的,遂低声道:“凉妃娘娘献了个给美人给陛下,当中或许出了点岔子。”
杜明衡回味了一下当中的滋味,不管是凉妃,还是美人,都是内宫事务,上头有太后,再不济还有皇后,内务府等等,万轮不到他这样一个外臣插手,如果能有什么需要他插手,问题只能出到那个凉妃献给陛下的美人身上了。
一个被凉妃献上的美人,能有什么身份,竟然能惊动外臣?
杜明衡一时间没想到前些日子颇为惊动的洛风华,毕竟洛风华丞相嫡女的身份摆在那里,太闪了眼,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可能,但是这件事还是令他觉得有些不对。
杜明衡“哎呦”了一声,捂住了肚子。
小太监赶紧过来问道:“大人怎么了?”
杜明衡白着脸:“想来是吃错了东西,疼得厉害。”
小太监急得很,但是杜明衡肚子疼,他也不能太过催促,杜明衡虚弱地笑道:“老毛病了,麻烦公公给我找个地方,解决完了便即刻跟公公过去,再不耽误时间的。”
小太监无奈道:“只能这样了,烦请大人跟奴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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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休的瞳孔紫意深沉,眉头一挑:“凉妃?”
底下人立刻回道:“听说宫中暗里来人,把洛三小姐叫了过去,而且此事甚至是越过了洛平甫,刻意地瞒着了的。”
凡事反常必有妖,凉妃瞒了洛平甫,肯定是要对洛风华做什么,斐休压下堵在心里的那口气,冷静地问道:“可还有其他什么消息?”
外头匆匆进来一个人,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斐休,斐休拆开,随意看了一眼,随即手上一用力,纸条化为渣渣,声音波澜不惊:“出去吧。”
斐休盯着桌子上的一点,极力压下心里的愤怒和不安,就在他的身边,就在他要眼皮子底下,他竟然,再一次护不住她。
美人,美人,这两个字可以是赞美,可以是轻佻,可是在看见杜明衡传过来的纸条时,他几乎立刻意识到了就是她,于是心里滔天的,就是感同身受的屈辱,被人当成玩物,当成贱婢的屈辱。
明明那么在意的,明明那么想护住她的,可是不能避免地,让她陷入这样的境地里,加诸在她身上的屈辱,他十倍地感受着。
为什么?为什么人生总有这么多事情有心无力?为什么他总是这样无能?
斐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外走去。
明明知道可能无法挽回了,可还是不死心,他不把自救的希望放在洛风华身上,因为保护喜欢姑娘应该是自己的事情,但是如今却又不得不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
早一点,早一点让他看见她,看见了她,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自私地让他心里的慌乱早一点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