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夷,景帝十八年,二月。
天气明明到了转暖的时候,却还是在草原上晚了好几步,姗姗来迟得仿佛这里还是冬季,如今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片荒凉,干枯的草贴在地上,杂乱而凋敝,看不见一点绿色,风肆无忌惮地刮过来,连开口都显得异常困难。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洛风华的水土不服又扭扭捏捏地来了,不管睡前特意把嘴巴闭得多严实,每天醒来都是嗓子剧痛,嘴唇上的皮换了一层又一层,不留神一咬就是一点血迹,甚至于洗漱的时候都能看见出血的齿龈。
她磨磨蹭蹭地在草地上行走着,真切地感受到了人生艰难。
这种天气骑马对洛风华而言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只能下来走走,勉强向前去两步这样的。
可走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来耗费体力,二来走路的风同样很大啊摔!
过了年以后,洛风华原本准备出发来着的,结果齐墨说不着急,这个时候去反而又冷又不方便,不如再在西延逛上一会儿什么的,洛风华对于这个借口将信将疑地,后来发现齐墨果然在采买一些关于娶亲的物品,显然在为着求娶做准备,也就不好表示催促了。
天气很冷,知道了斐休一时半会儿大约没死没冻着,她也不太想在冬天切身叫板那寒风。
尤其是卖面人的中年男子所说的北夷女子,更是让洛风华看着斐休的小人烦躁。
北夷姑娘据说长得很有味道,斐休看不见也能摸得着,说不得就心动了,而且北夷姑娘据说是三国姑娘中最开放的一个,姑娘在骑马在外头,看见了心仪男子就能跟着走,斐休长得那么好,又不会遮掩容貌,还看不见,人家姑娘要是趁他不注意了,凑上去“吧唧”一口也足够她想到心塞。
一这样想,她就越发懒懒的。
一方面想见着,另一方面更深的抵触又让她根本不敢不想去看个究竟。
磨磨蹭蹭地腻歪着。
磨人啊。
齐墨的采买一直持续到了一月初,洛风华刻意回避了这些,只是偶尔从那些北夷汉子的身上判断出有种子,棉花一类的东西。
这也不奇怪,毕竟女人又不是一切,不值得费这样的功夫,给部落采办很合理。
这些东西就堆在了客栈里头,等实在多得很了,就会有一些汉子悄悄消失,把东西运走。
在住在客栈的期间,洛风华意外地还见着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最开始黑店里头那些押送货物的汉子。
原先的黑店被齐墨烧了,他们只能绕些远路来这边,酒喝上来了对店小二和掌柜的死毫不意外,还是会抱怨生活,咒骂北夷人,不过店里听见了的北夷人都没有作声过,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感同身受。
毕竟,谁的生活都不容易。
谁欺负谁的时候也都没有留有余地。
西延对北夷如此,北夷对西延也是如此。
洛风华自认还没有真正嫁给斐休,不算西延人,对着齐墨他们从没问过“你们是不是真的对西延人干过杀人越货这种事”一类的蠢话,因为这,孟古拉对着她的态度似有改观,有次还想拉着她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洛风华敬谢不敏——她一点儿都不想评判。
这种问题打气口水仗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思想感情一路拔高,估计到最后也只能上升到天地不仁一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上头。
不想,不说,不感兴趣。
一月份出发了,齐墨又在草原上逛了好几圈,好像是在收购一些毛皮一类的东西。
如是,终于转到了二月。
天气一点儿都不好,对着她的体质而言就更是如此,草原上一片荒凉寂静,据说不久还有什么赛马比赛。
齐墨看出她的心思,说:“草原的春天特别好看。”
于是在经历过不少瑟瑟发抖,口干舌燥还水源短缺的日子之后,某一天,当洛风华推开营帐门帘的那一刻,看见了绿意无边。
小溪解冻了,潺潺地流淌着向远方,两边的小花开得异常灿烂,单薄的颜色开到了天际,凝成了一片缥缈而可感的烟雾。
齐墨对她说过,要是到了夏天,草原水草丰美,气候宜人,绿意盎然,会比着现在更加开阔而舒适。
对了,说完这话的时候,他终于踏上了自己的求亲之旅,那些礼物众多,一看还是很有诚意的。
洛风华掏出她的小面人看了看,轻声道:“你在哪儿呢?”
在哪儿呢?她的休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