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风华觉着自己当真是又良善又可爱的,瞅瞅别人这以痛待她,她还能报之以歌,这年头,像她这样的姑娘已经很少见了是不是?
不过她这声音一下去,那祭祀的氛围可就有些不伦不类的了,毕竟这儿是风沙遍地的大老爷们比较多的北夷,可不是那些个山环水绕的地儿,尤其这还是一个比较严肃凝重的场合。
洛风华冷眼含笑地看着底下的人群,人群已经开始骚动了起来。
舒娅微微张着口,竟然一时无措。
大约是没见过祭祀时的动物还能趵蹄子趵得这么凶狠的,一言不合不理她,她就能活生生打断了这祭祀,偏偏还是卡在了点上。
舒娅怎么说都只是个年轻小姑娘,没见过风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景况。
因为洛风华还在唱。
让她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洛风华前头只会起个调子,后头那些带着明显方言的词句不属于辰国帝都那儿的官话,她就不知道怎么唱了,索性直接唱起了《西洲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这曲子按着古调来,那可都是拉得可长可长的,换个急性子都得心焦,洛风华唱得慢吞吞的,慢慢有点底下人聚集起来就是为了听她唱曲儿的荒谬感。
舒娅终于抬头看向了她,白皙脸颊上两抹红色痕迹从眼角直抹到太阳穴去,大大的眼睛上涂了黑色的眼影,脸上的色彩浓重,就乍然这么近距离地一看,洛风华差点被她给吓着了。
瞅着该是一挺文弱的姑娘啊,怎么露出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哦,对了,把她架到这石头堆上,就是要吃了她的。
洛风华低头看她,声音悠悠道:“鸿~飞~满~西~洲~”
无尽的相思“呼啦啦”地就随着那飞鸿的翅膀充塞了西洲,散了铺天盖地的愁绪。
从辰国到西延,从西延再到北夷,一路上风光无数,人情不同,她自认算不得多吃苦,只是在那午夜梦回之际,枕畔冰凉,触手间总是让她有些迷惑到底是夜晚的风露还是她无意间流出的泪。
舒娅喜欢斐休,可是她……她也喜欢啊。
她的喜欢不知道掺杂多少东西,但是真的啊。
世间相思执念,若是自己有,又怎么能不推己及人,舒娅又怎么能对着她这个全然无辜的外来人做出这等事情来?
这是洛风华不知道舒娅对着斐休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不然一定没有这个心思矫情。
两个女子,一个被绑在上头,朝下看着,一个站在下头,仰头看着。
舒娅看着洛风华,那歌声中的词曲她听不懂,毕竟被拉得那么长,她根本分辨不出来,但是那缠绵的调子还是很明显的,结合着洛风华前面说的话,那意思就更加明显了。
既然她的脑子已经有些懵了,那就懵到底吧。
反正她就疯了不是,不管洛风华说的斐休是不是她的男人,她现在被绑在这祭天的台上都是不争是事实。
她杀她,只是为了部落而已。
她的父亲不也是这样说的吗?
这是个不祥的会给神木部落带来灾难的女子,身上厚重的衣裳给了她一种奇异的安定,或者说,在这样祭祀的场合下,让她有些异样的大胆。
舒娅用着北夷语,对着身后的人道:“拿刀来。”
既然是大红祭,那自然要见得红色。
洛风华对北夷语处在一知半解的状态,但这么简单的句子现在还是听得懂的。
一个念头转了一下,然后就被洛风华放弃了。
她可以搬出齐墨稍微震慑一下舒娅,但她和齐墨并不适合多做牵扯。
谋士主动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是本能,但她如今并不是谁的谋士,齐墨对着她的态度有些微妙,她已经受了齐墨不少庇护,以后就着西延和北夷的关系来看,她还是别干这种事情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