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节 倪小胖的交换条件(1 / 1)

元宝也不谦虚,她得绝了倪妈妈浑水摸鱼的念头,“妈妈教我的每种针法,我私下里都练过一千遍以上,”展示着她满是针孔的手指,“而且我还有我的法子。” “什么法子?”倪妈妈追问。 元宝笑而不答。 倪妈妈无奈。 其实元宝的法子说起来特别简单,就是做记录,不过,这回元宝财大气粗了,而且又觉得学的东西比较重要,所以就不再用纸笔做记录,而是用绣帕。 元宝和倪妈妈每次分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在素帕上绣上今天所学的针法,先绣上针法的名字,然后将针法按步骤地绣出来,每增加一针就是一副绣图,这样十几幅小小的绣图出来,针法就变得一目了然了,永远不会忘记。 帕子的下半部分,元宝则满满地绣上这种针法,这样,这种针法适合表现什么图案,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既是种记录形式,也是种对使用的启发。 每块素帕上记录一种针法,厚厚的一大摞帕子,元宝即使在没功夫儿动手绣的时候,也时不时地拿出来翻看,又怎么可能忘记呢? 一个月后,倪妈妈开始对绣线的颜色不满意了,“绣线再好,这种颜色也很少用到啊,我可真是亏了!”她这是在变相地找增加酬劳的理由。 元宝不接招,笑笑地问,“妈妈想要什么颜色的?你找出样子来,我回去给你挑!” 倪妈妈目光闪烁,“你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绣线?不如都拿出来,让我挑。” 元宝笑而不语,直到倪妈妈不得不听从了她的建议,而元宝每次都能拿出来倪妈妈所要的颜色,至于来历嘛,自然是复制的,虽然有点小亏,但总比被倪妈妈勒索强。 倪妈妈很是心惊,越发地贪婪起来,可惜,她怎么都问不出来元宝是怎么弄到这么多绣线的,就连倪小胖的屋子,她都找机会进去了两次,可什么都没翻到,而且她还发现元宝床上的箱子居然上了锁,不知道那里面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心里的那份滋味儿就别提了,就像有猫爪子在抓一样,又痛又痒! 渐渐地院子里开始有关于元宝的闲话传了出来,有人说倪小胖私下里赏了元宝很多好东西,还有人说,元宝家里很有钱,经常有家里人给她捎东西,也有人说,元宝其实十分的有心计且善于耍滑,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给糊弄了。 于是元宝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可等到大家发现,无论怎么使手段,也无法从元宝这里得到好处时,她们对元宝的嫉恨就又上了一层楼,只是苦于没办法搓弄元宝。 这些闲话的来源,元宝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是出自倪妈妈,元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对倪妈妈的贪婪感到了厌烦,不过,元宝在等机会,等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 将近两个月,倪妈妈会的三百多种针法终于全部教完了,实际上她为了能多教元宝几天,还特地去府中的绣房请教过,但就算如此,这最后一天,倪妈妈怎么都凑不上五种针法了,只教了元宝三种。 “元宝啊,剩下的两种针法儿,等过几日我再教你吧……”倪妈妈说着话,冲元宝伸出了手。 元宝却把针线盒子扣得严严的,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说,“那就等倪妈妈教完了再说吧!” 倪妈妈当场就怒了,“元宝,你个没良心的,这是用不着我了,就敢跟我蹬鼻子上脸忘恩负义了?!我告诉你,你才到这府中多少日子,你敢这么对我,有你好瞧的!” 元宝站住,回身,脸色平静,言语迟缓,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锋,“我与倪妈妈是做交易,当初就是你情我愿,如果倪妈妈不乐意,怎么一早不说呢?至于恩情,我还真没看出来,是说倪妈妈在背后编排我的那些话,给我惹的那些麻烦吗?那我还真是记下了,以后定然会回报一二的。” “想法子整治我嘛……”元宝看着倪妈妈似笑非笑,“我倒真是怕了,”话虽如此,脸上却只有讥讽,“倪妈妈连翻少爷屋子的事儿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呢?!”这绝对是下人的大忌,说出来后,倪妈妈被赶出府去都是轻的,最有可能是被直接打死,要知道倪妈妈可是有“前科”的! 倪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你有什么证据?” 元宝看着倪妈妈眨了眨眼,缓缓地道,“我和少爷一同看到的,难道这不算证据?是我劝着少爷,既然没少什么,那就算了,是不是我该对少爷说,我少了些绣线?” “你……你敢?!”倪妈妈明明已吓得开始哆嗦了,但依旧色厉内荏,“少爷是我奶大,我们的情分,岂是你这个来了不过几日的小黄毛丫头能比的?!” 元宝不想再与她做口舌之争,转身离开了。 当天,一股关于元宝的流言又在院子里传开了,内容非常不堪,说元宝小小年纪就妖媚惑主。 元宝听说后叹息了一声,对倪小胖说,“我答应你了。” 倪小胖嘿嘿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倪小胖和元宝还没来得及去书房,倪妈妈就进了正房儿,“少爷,这一季的衣裳料子怎么这么少?”她竟然连礼都不对倪小胖行一个,就直接开口问。 已是四月底,前些日子府中发下来了夏季的衣裳料子。府中给少爷们一年四季每一季的衣裳料子都是六匹,倪小胖减半只有三匹,这三匹料子中有一匹固定是要赏给彩凤的,剩下的两匹给倪妈妈,由她来给倪小胖做衣裳。 可这一次,到倪妈妈手里的只有一匹,她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倪小胖坐在那里,笑呵呵地说,“我赏人了。”另外的一匹,他给元宝了。 “这怎么行?”倪妈妈大叫大嚷了起来,并没看到在她身后,闻讯赶来的彩凤已进了门儿,“少爷年纪小,可不能让那些小蹄子平白地糊弄了去,一季只有一匹做衣裳的料子,那是万万不够的,这衣裳上的事儿,我是没法子管了!” “哦——”倪小胖长长地应了一声儿,脸上并没出现倪妈妈意料之中的慌张,而是缓缓地说,“那就不劳妈妈管了,元宝,从今往后,我的衣裳就归你管吧!” 元宝屈膝行礼,轻声答道,“是,少爷。” 一匹衣裳料子,真的不够给倪小胖做衣裳的吗?表面上看是不够的,而其实是够的。 府里派发的衣裳料子都是大匹,就是元宝用一匹料子给苏氏兄弟做了十二件衣裳那种,倪小胖比较胖,是挺费衣料的,一匹料子只能做六、七件衣裳。 府里其他的少爷,每一季的衣裳都是十几件,这样算起来自然是不够的,可元宝看了,倪小胖每一季至多有六件新衣裳,其余的都被倪妈妈给昧下了,这样算来,给倪妈妈一匹料子做衣裳已经是足够了,只不过,倪妈妈的赚头几乎没了。 一匹料子十多两银子,一年四季就是近五十两,就算折价卖至少也能到手三十多两银子,这应该就是倪妈妈在倪府的主要收入了,而拿走这笔收入,就是元宝给倪妈妈的报复! 倪妈妈惊呆了,一步就冲到了元宝的面前,“你小孩子家家的,尽说大话,你才做了几日的针线,连朵花都绣不成,还管什么衣裳?!出了错,就是打死的下场……” 元宝似乎是被吓着了,往倪小胖的身后躲去,倪妈妈真是急了,也顾不得规矩了,“少爷啊,你是我奶大的,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啊!这院子全乱了啊!”涕泪横流不说,嘴里的唾沫星子还喷了倪小胖一脸。 倪妈妈身后的彩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声厉喝,“倪妈妈,你还有没有点规矩?!这院子哪里乱了?!”她可是当家人啊! 元宝不知道当初彩凤是用什么法子立威的,但不得不承认,在倪小胖的院子里,彩凤还是很有当家人的威风的,只是喊了这么一句,倪妈妈就立刻老实了,可比对倪小胖畏惧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彩凤的目光在屋子里另外三人的脸上逡巡,对倪小胖的态度一点不比对倪妈妈和元宝好。 倪小胖对彩凤的态度并不介意,只是开始陈述事实,“元宝家里人给她捎了一盒子绣线进府,后来倪妈妈借着教元宝针法的由头,把绣线都拿了去,元宝心疼得日日哭,我看着心烦,就说补给她,又不想麻烦姐姐动我的月例,就给了元宝一匹料子,这不,倪妈妈就嫌我料子赏人多了,不想管衣裳了,”抬头看向彩凤,“姐姐,我这个人最怕麻烦,倪妈妈既然不想管,就让元宝管吧,只要不闹腾就行!” 彩凤的脸色不断变幻,倪小胖这番话中透露出三个让她很气愤的信息,一个是倪妈妈糊弄走了元宝的绣线,却没让她得到任何好处;一个是倪小胖赏元宝料子是为了省下“存”在她这里的月例银子;还有一个是,倪妈妈对倪小胖将料子赏人这个做法不满意!要知道,以往倪小胖把料子赏给彩凤时,倪妈妈也是颇有微辞的。 三个信息综合到一处,彩凤觉得,她在院子里的威严被严重地冒犯了! 就在这时,倪小胖又说了一句,“彩凤姐姐,咱们这院子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看看,现在哪个奴才还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啊?我是不是应该跟母亲说说了?” 元宝适时地递过了帕子,倪小胖接了过来,夸张地擦了擦刚才被倪妈妈溅到脸上的口水,继续说,“本来我是不愿惊动母亲的,只想老实待着,省得连累得彩凤姐也一身的不是,可现在看起来,我总是不出声儿,就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连我的屋子都说翻就翻!” 倪小胖话音未落,倪妈妈“噗通”一声跪下了,可倪小胖连看都没看倪妈妈一眼,只是看着彩凤,一双小眼睛眨都不眨,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而彩凤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少爷,长大了,紧接着,彩凤也跪下了。 “奴婢知错了,院子没管好,是奴婢失职,还请少爷责罚!”彩凤这次没扭腰跺脚,而是采取了下跪这样一种完全顺服的姿态,可见倪小胖的威胁有多大的杀伤力。 “唉——”倪小胖叹了口气,“责罚你干什么,事情办好不就完了?省得大家都麻烦!”站起身来,带着元宝往书房去了。 彩凤起身,腿却被一脸灰败的倪妈妈给抱住了,“彩凤姑娘,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倪妈妈脸上涕泪交织,她是真的怕了。 彩凤冷笑一声,“倪妈妈不是平日里最恨我收好处吗?现在怎么想起来求我了?你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连带着我在主子面前都没脸,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事到临头,倪妈妈悔之晚矣! 倪妈妈从元宝手中得到的绣线有大半到了彩凤的手里,这才免于被打死或者赶出府去的命运,不过,她到底还是失去了管衣裳的差事,彻底沦为了院子里的粗使妈妈。 一大早这场动静不小的纠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院子,所有人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都得出了两个结论:一个是,主子就是主子,哪怕是没脸面的主子,也有足够的力量在顷刻间置她们这些奴才于死地,一个是,元宝不能惹! 自此后,院子里关于元宝的闲话,再没人敢说了。 从这天中午开始,倪小胖的饭食和餐具又有人送了,不需元宝动手,从第二天早上开始,倪小胖的屋子也有人打扫了,元宝的正经差事只剩下了两样:帮倪小胖梳头和新得的管衣裳的肥差。 “嘿嘿,”一进了书房,倪小胖就是一阵坏笑,“怎么样,气出了吧,好处也得了,爷这回可是护着你了,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元宝连连点头,“嗯嗯,少爷的好,我记下了。” 一味的忍让并不能换来平安,无论是在接受调|教时还是到了倪小胖的院子后,元宝不可能永远保持一穷二白的状态,也不可能放弃那些唾手可得的好处,而且,她也受不了旁人信手拈来的种种侮辱,元宝意识到这一点,并没用多长时间。 即便这样,元宝还是秉承着以“和”为贵的想法儿,不想立威,不想惹麻烦,直到倪妈妈让她不得不出手。 元宝觉得自己还是谨慎的,因为她拉了倪小胖做盾牌,事实证明,她取得了很可喜的战果。 倪小胖得到了元宝的肯定后,并不满意,他舔了舔嘴唇追问道,“那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从今天晚上,不过,咱可说好了,少爷既然受不了少进食,这多活动可是万万不能少的!”元宝严肃地说。 倪小胖帮元宝在院子里站稳脚跟闷声发大财,而元宝要帮倪小胖减肥,这就是倪小胖的交换条件。 其实自从元宝刚开始贴身侍候,倪小胖就多次地提过这个要求了,那时元宝只告诉他一句话,“少吃,多运动”,可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元宝当然明白,不过元宝嫌麻烦,不肯在这方面帮倪小胖多下功夫儿,只求混过一年完事儿。 倪小胖看出了元宝的打算,于是借着元宝和倪妈妈争斗的这次机会,把这个当成了交换条件。 “只要能瘦下来,我什么都听你的,还有,你得陪着我!”倪小胖头点得如同鸡啄米,脸上已笑开了花儿。 午饭后倪小胖睡下,元宝正在裁衣裳,彩凤来了,并不说话,只是示意元宝跟她走。 进了彩凤的屋子后,彩凤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元宝,好像头一回见到元宝似的,不,即便是两人初次见面时,彩凤也没把元宝看得如此仔细。 对于彩凤的反应,元宝早有思想准备,元宝不慌不忙地福了一礼后,这才开口,“奴婢自打来了这个院子,就知道采风姐姐才是院子里的当家人,时时刻刻都不敢忘,所以尽我所能地孝敬,只望姐姐能看在我这份顺从上,对我回顾一二,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一丝一毫触怒姐姐的事儿,其实哪怕是旁人,如果不是把我逼急了,我也不敢反抗的。” 元宝的这番话可谓说得漂亮至极,而且她也做到了,不管她私下里怎么捞银子,对彩凤那部分利益,她是从来不动分毫的。 彩凤却只是冷冷一笑,“倪妈妈说你是个有心机的,我还不信,现在我倒是信了。不过,在这个府里有时候越聪明的丫头,死得反倒越快!”最后这句话彩凤是凑在元宝的耳边悄声说的,那阴仄仄的语气,让元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彩凤这到底是随意的威胁,还是意有所指呢?对于这一点,此时元宝并没想明白,而等到她全都明白了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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