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早就说了，像元宝这样不知深浅的小蹄子，早晚是被乱棍打死的命！”彩凤插着腰，站在后院中央怒骂，生怕哪个小丫头听不见。 当彩凤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那一股疾风时，为时已晚了，彩凤连头都来不及回，就被倪小胖一脚踹倒在地，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彩凤的手和胳膊狠狠地擦在地上，就是这样，也没能让她的脸幸免于难，雪泥合着鲜血从彩凤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彩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只看到倪小胖匆匆而去的背影，这时彩凤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高喊，“少爷，少爷，你不能出院子，没有太太的吩咐，你不可以出院子的……” 倪小胖置若罔闻，一路地猛冲了出来，他跑到院门口时，正好看到两个婆子的衣角一闪而过，倪小胖脚步顿了顿，以免被她们看到，然后等到她们转过拐角后，倪小胖立刻发足狂奔。 事实证明，四个多月的运动并不是白费的，哪怕在头两个月中，倪小胖并没瘦下来。 倪小胖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跑得这么快过，不，应该说，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奔跑，以往的他连走路都吃力，还怎么可能跑呢？！ “元宝，我不是胆小鬼，你要信我，要等着我！我答应护着你，就一定会护着你的！”倪小胖的心在呐喊，使足了力气，向着他的未来，奔跑！ 倪小胖一路跑出了倪府内院，他先去找善喜，无所事事的善喜正在外院下人待的院子里和另外一个叫善财的小厮打闹，善喜见了倪小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倪小胖气喘吁吁地丢下了一句话，“找倪忠……快！元宝……出事儿了！” 善喜蓦然呆住，那边，善财已抢先一步冲出了院子，而倪小胖则紧随其后，只不过倪小胖和善财去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善喜反倒落在了三个人中的最后头。 倪小胖一路跑向了父亲的外书房，等他到外书房门外时，已跑得双腿发软了，他的胸膛更是像要炸开了一般，但他知道，他不能泄下这口气，元宝还在等着他，命悬一线地等待着。 给二老爷守门的小厮见倪小胖来了，懒洋洋地说，“五少爷，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可是要找老爷？” 倪小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陪着笑脸点点头，小厮嗤笑了一声，“老爷正忙着见几个掌柜的，哪有功夫儿见少爷啊，得了，回头等老爷空下来，我给您知会一声儿！”说着话，伸出了手，等着接倪小胖的好处，而这，早已是惯例了。 “回头将这事儿报给太太，又能得赏赐！”小厮心中暗想，对走上前来的倪小胖，一点儿都没防备。 其实倪小胖等的就是小厮的这句话，只要父亲在就好。 倪小胖凑到小厮身边时，骤然发力，一下子就把小厮给推了个跟头，然后一头冲进了父亲的书房。 小厮怎么都没想到，一向像软柿子样的少爷竟然会有这么生猛的举动，说动手就动手，提前连个预兆都没有，要知道，在老爷见客时硬闯书房这种事，是连老爷的两位嫡亲少爷都不敢的！ 倪小胖撞倒小厮后，自己也精疲力竭了，结果他是一下子摔进父亲的书房的，虽然他瘦了很多，但和普通人比起来，他还是胖得很，这么一摔简直就像只四脚着地的大蛤蟆，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二老爷的书房中，正坐着几位铺子里的掌柜的，要过年了，冬月一般是店铺开始结年终总账的时候，等到了腊月就该按功行赏准备过年了。 倪小胖这么震撼的出场方式，先是让众人一愣，紧接着，诸位掌柜的就笑了起来，开始还收敛着，后来越发地肆无忌惮了起来。 “哈哈哈”的笑声中，二老爷一张脸气得铁青，这些掌柜的本来就不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现在倒好，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给他丢了这么大的人，这让他今后的脸可往哪儿搁？ 二老爷抓起手边的茶碗儿，一下子就砸在了倪小胖的头上，“混账东西，还不快给我滚出去！”他现在连亲手掐死这个儿子的心都有了！ 茶碗准确地砸在了倪小胖的前额上，一下子就把他的额头砸开了一道大口子，滚烫的茶水和着鲜血流满了倪小胖的大胖脸，可倪小胖根本就顾不得擦，只是一味地磕头，“求父亲，快去救救元宝吧，元宝就要被母亲打死了，求求父亲了……”根本就不在乎他面前那一地的碎瓷片。 倪小胖全身都很胖，尤其是肚子，那真叫一个滚圆，所以，倪小胖是无法下跪的，只能用肚皮触地，然后撑起双臂一下下地磕头，按道理说，这个样子是十分可笑的，然而，现在看到他的众人却都笑不出来，只因那触目的鲜血和倪小胖那可谓凄厉的一声声哀求，交织成了一幅十分悲惨的画面，任你是铁石心肠，也不由心生怜悯。 二老爷毕竟是倪小胖的亲生父亲，心也软了，何况这还是在外人面前，他怎么都不可能做得太过份，他只得上前，想一把将倪小胖从地上拽起来，让倪小胖停止这种自残的行为，可惜倪小胖的体重太过惊人，他这一下子竟然没把倪小胖拽起来，只得大叫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谁是元宝？你到底在说什么？！” 倪小胖大声回答，“元宝就是去年给云锦画十二生肖图样的小姑娘，她现在是我的贴身丫鬟！”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本来在还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位掌柜的，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元宝是谁？！”不止一人出声询问。 二老爷更是呆立当场。 不为别的，只因为十二生肖图样实在是太有名气，太赚钱了，去年腊月的帐是计入今年收入的，刚刚他们还在暗暗感叹，他们整个铺子今年一年的收入，还赶不上人家云锦去年腊月卖一个月的，而究其原因，十二生肖图样功不可没！ 倪小胖根本就不回答其他人的问题，在地上一滚，转身抱住了二老爷的腿，“父亲，求求你，快去吧，元宝要是死了，咱们就什么都没有了！”到了最后，还门外推了推二老爷。 二老爷如梦初醒，是啊，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人在，总能弄清楚的，拔脚就往后宅跑去。 见二老爷走了，几位掌柜的七手八脚把倪小胖从地上扶了起来，正想问上几句，可倪小胖站起身来后，一咬牙，紧跟着二老爷的脚步，就也往后宅去了，他不放心，只要没见到元宝安然无恙，他就不放心，况且，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倪小胖在拼尽全力救元宝，元宝也在想法子自救。 被拖进二太太的屋子后，元宝像小鸡啄米样地磕头，“奴婢错了，求太太饶过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太太发发慈悲吧……” 元宝以为，她的态度如此顺从，二太太最起码会问她几句话，这样她就机会辩解。 没想到，太太直接就来了一句，“堵上嘴，拖出去打死！” 元宝蓦然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二太太那张浓妆艳抹下冷漠的脸，大脑中一片空白。 一个健壮婆子已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大块抹布，她是来堵元宝嘴的，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抓上元宝的那一刻，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一堆堆的银豆子从元宝的胸口处，冒了出来，淌水似地往外涌。 银豆子，并不值太多钱，可挡不住它多呀，而且它是猛然间出现的，每个人见到时都会忍不住去哄抢，这就像前世有人用钞票制造混乱一样，哪怕在天空中飞舞的只是面值一元的纸币，依旧会引发极大的骚乱，只要它的数量能给人带来足够的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 况且，银豆子的面值并不低，在元宝的心里一直把一文钱当成后世的一块钱来看，因为购买力差不多，那么银豆子就可称为百元大钞了，一个粗使婆子的月钱才多少？不过几百文钱，合几颗银豆子而已。 于是，太太的屋子里马上就乱了，丫环婆子都顾不上元宝了，一窝蜂地去捡银豆子。 争抢是不可避免的，就连太太都坐不住了，她“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也往元宝的身边凑了过去，她倒不是去抢银豆子，她只是在最初的震撼过后，感到好奇罢了。 混乱并没持续多久，就被太太喝止了，众人意犹未尽地住了手，又按照太太的要求，把捡到的银豆子放在一个盘子里，还有些没捡干净的，太太吩咐她的贴身大丫鬟继续捡。 看着那足有大半盘子的银豆子，太太脸上浮起了冷笑，“倒真是个不怕死的，竟然敢私自藏下这么的银子，还随身带着，别告诉我你这些银豆子都是少爷赏你的！”这下子，她连打死元宝的理由都不用找了。 元宝连连磕头，她冒险动用异能的目的达到了，她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心里明白，现在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决定她的生死，“启禀太太，奴婢不敢昧下府里的银子，这些银子也不是少爷赏的，是奴婢带进府来保平安的……” “一派胡言！”太太打断了元宝的话，“你若家资充裕，怎么还会卖身为奴？！” “奴婢家中确有薄产，”元宝这时已顾不上装语迟了，“进府也是被少爷逼着来的，卖的是一年活契，”她咬牙道，“奴婢愿用一千两银子孝敬太太，不不，两千两，奴婢愿意将所有身家拿出来孝敬太太，只求太太饶过奴婢吧！”在要钱还是要命这个选择面前，元宝一向是坚定的。 太太很是惊讶，她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来，而她身边的人更是目瞪口呆，这样的身价，还当什么丫鬟啊？！ “你说拿出全部家产，你们家的人就会由着你吗？”太太问这话，只是好奇，并不是对这笔银子动了心，和她做下的那件不可告人的事儿相比，这笔银子真不算什么。 “回太太，因为我们家的银子都奴婢赚的。”到了此时，元宝知道有些事是无法再隐瞒了，再想起刚才倪小胖对她的态度，她一点都不愧疚。 果然，太太冷笑道，“笑话，你一个小小孩童怎么可能赚这么多的银子？！” 元宝的声音骤然间大了起来，“回太太，奴婢会画图样子，云锦去年十二生肖图样子就是奴婢画的，奴婢的银子都是倪忠大掌柜的赏给奴婢的！”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她不相信这些人不知道这么有名气的图样，不懂得她的重要性，她就是要让她们投鼠忌器！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旁人是惊叹外加羡慕，而太太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突然间意识到，她落入了元宝的圈套！ 静默只是短暂的，太太立即分析出了当前的形势，她再次大喝道，“快堵上她的嘴！别让她再胡说八道了，给我拖出去打死！” “太太，太太，奴婢到底犯了什么错了？就是死也让奴婢做个明白鬼吧！”元宝高喊着，正想故技重施，却来不及了，这一次，那婆子离她太近，上来先抓住了她的手臂。 元宝的嘴被堵上了，她拼命挣扎却是徒劳，太太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把手中的帕子绞出水来，“我还当巧娥是个蠢的，彩凤说你有心机我也没当回事儿，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城府……”太太讷讷地说到了一半儿，状似头痛地挥了挥手，元宝就被带了下去。 刚出了太太的屋子，几个丫鬟就围了上来，“两位妈妈，咱们还是搜搜她的身吧！”说得很是急切。 想到元宝刚才身上出现的异状，哪儿能有人不动心呢？几个人把元宝带到了偏房，动手扒元宝的衣裳，元宝又开始奋力挣扎，无奈她们人太多，元宝又实在太小，始终没机会再摸到胸前的饰物。 元宝这个后悔啊，她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了，竟然没在手里留下一枚银豆子，其实就算留下也没用，她们最先掰开的就是元宝的手。 “为什么我的异能就不是空间呢？”元宝朝天怒吼，却没想到，正是她的异能为她拖延了宝贵的时间。 一无所获的众人，也不敢耽误太多的功夫儿，她们把元宝绑在受刑的条凳上，就在这时，一个婆子伏下身，在元宝耳边低声说，“我换小板子打你，可帮你拖一盏茶的时辰，若是太太后悔了，饶过你性命，你得给我一百两银子！”钱财毕竟是动人心的，太太可以不在乎，下人又岂能不在乎？ 元宝连连点头。 倪府打人的板子分大小两种，大的足有十五公分宽三公分厚，这要是使足力气抡起来，结结实实地打下去，就元宝这小身板，一板子就能打得骨断筋折，两板子就是不当场咽气儿，过后也很难救回来了，三板子则绝对是必死无疑了！ 小板子则不同，它的宽度和厚度都只有大板子的三分之一，一般的大丫头，打个十板子八板子的，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养好，当然了，也得看打的是什么地方。 婆子心里想着那一百两银子，自然是去拿那小板子，然后转回身来，又在元宝耳边念叨一句，一百两银子就变成了五百两，元宝依旧答应了。 于是，婆子的板子不仅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还一个劲儿地往元宝那肉厚的地方去，饶是如此，细皮嫩肉又只着单衣的元宝，还是一下子就见了血，两下子就皮开肉绽了…… 元宝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样的苦，那种尖锐的痛楚让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就这么死了吗？”元宝的泪水和着汗水滚滚而下，她不甘心啊，为了倪小胖这样的一个人渣！ 伴着渐渐模糊的意识，元宝眼前闪过了苏春生那张俊俏含笑的脸，她，终于是没机会再见他一面，再享受一次他那温暖的怀抱了！ 突然，元宝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恐怖的面孔，满脸的鲜血汗水混着泥土和茶叶沫子，犹如鬼魅一般，最可怕的是，这张鬼脸还冲着她嘿嘿一笑，声音嘶哑地说，“元宝，我不是胆小鬼，我来救你了……” 这是阴曹地府的牛头马面吗？元宝两眼儿一翻，终于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神智，晕了过去。 打元宝的刘婆子长长地松了一口，天啊，五百两银子啊，她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她能有这么多银子！ 其实根本就没用得了一盏茶的时间，刘婆子只不过才打了元宝五板子，前院就响起了嘈杂声，她的手便顿住了，紧接着，二老爷大喊着元宝的名字冲了进来，她自然是打不下去了。 婆子很会见风使舵，俯下身趴在倪小胖耳边低声说，“五少爷，无妨的，奴婢和元宝姑娘说好了，不过是做做样子……”她很怕元宝不认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