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节 新家族的诞生(1 / 1)

苏秋生急眉瞪眼地去看苏春生,苏春生一边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苏秋生一下,示意他冷静一点别失态,一边垂头拧眉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实际上脑子里在飞快地想着对策。 而还没等到苏春生想出对策来,同席的教谕已开了口,“哎呀,族长,你可休要再提此言了,早在一个多月前倪府就已上门提亲了,元宝小姐的婚事恐怕早就订下来了。” “啪嗒”一声,族长十分失态地将手中的筷子掉落在了地上,然后他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此话当真?怎会如此啊?!” 苏先生很是不满地轻咳了一声,借以对族长提醒,人家教谕是八品官儿啊,也是族长平日里不容易接触到的大人物了,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才让族长坐了主客位,族长怎么能在这时候问出这么无礼话,对教谕产生质疑呢? 其实族长不是不懂规矩,而是实在太意外太心疼了而已,他的苏家村啊,他的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么飞走了。 教谕和训导倒是没责怪族长失礼,其实说穿了,族长也就是个乡下的老头子罢了,训导还好心地解释道,“倪府对五少爷和元宝小姐的婚事非常重视,请的是庆安县最有名的官媒许婆子,光聘礼就有十六抬,场面很大,无论是庆安县城还是这两个村子,那是尽人皆知啊!”只不过,稍微远一点的苏氏族人住的村子就不知道了,要说起来,本来就不关他们什么事儿好不好。 倪府求亲的确是尽人皆知,但元宝拒嫁这件事儿就极少有人知道了,就是知道的几个人,也不会提起的,毕竟元宝可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倪府的脸,那不是和人家结仇了吗?所以那天是悄悄地把聘礼什么的塞进马车,让倪小胖背着人带走的,至于进了倪府后要如何封锁消息,她可就管不着了。 按理说,训导的话说得已经够详细了,可族长还是不死心,他仿佛没听到训导的话一般,又去问苏春生,“春生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若真和元宝小姐有婚约在先,你就大胆地说出来,族中定然为你做主的,就是倪府,他们也不敢强抢举人老爷族人家的新媳妇儿啊!”他不相信他看错了元宝和苏春生之间的情意,更接受不了元宝的财富已与他无关的现实。 族长这话说得还是很有底气的,举人的身份到底和平民百姓是不同的,这就是苏春生对苏秋生说的,只要他们中有一个人考上了举人,倪府就不敢强抢元宝了。 可族长就忘了,现在不是倪府抢他们苏家的媳妇儿,反而是苏家要抢人家倪府的媳妇儿了,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而现在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根本不相信教谕和训导的话,不认为元宝是和倪府订了亲的吗?! 这下子,教谕、训导和苏先生的脸,都一起黑了下来,觉得族长太过份了! 苏春生则很有技巧地回答了族长的问题,“分家当日,就有不少人来提亲了,其中除了倪府之外,不乏咱们本地的其他大家族的优秀子弟,”对族长露出了苦笑,“元宝不许相公纳妾的要求,很多人都是知晓的,倪府前来求亲时,还特地将这一点明明白白地写进了婚书中,而娘却给我一口气纳了三个妾,族长……”他没再继续说下去,给所有人都留下了足够的想像空间,他明白,没人会相信元宝会拒绝这么好的亲事。 不得不承认,元宝和倪小胖以及整个倪府“不清不楚”的关系,又一次在危难时刻,挽救了元宝和苏家人。 元宝和倪小胖的缘分啊,还真是够特别的。 老族长听了苏春生的话后,捶胸顿足,“无知蠢妇啊,就该千刀万剐,”他说的是刘桂荣,而随后就不小心露出了自己的心事,“是她害了一段好姻缘,败坏了我们苏家的一笔大财啊!”他也相信了。 苏先生彻底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告了个罪,“族长年纪大了,不胜酒力,已然是醉了,我这就送他老人家下去休息。” 走到无人处,苏先生才低声说道,“族长,还望谨言慎行!”见老族长还未反应过来,索性直言道,“那元宝小姐不仅家财万贯,还声名显赫,有谁会不先下手为强?怎么可能轮到咱们这样的小家族?倪府那是凭势而得!而且元宝小姐与倪府渊源颇深,说不定现在已进行到择日迎娶的地步了,族长千万不能因此给族人招灾惹祸啊!”这与其是劝说,还不如说是威胁了。 族长不多的酒气,立刻化成了一身的冷汗,是啊,苏家村就在那里摆着,不过是他刚看到而已,在他之前,说不定有多少人见过了呢,而且元宝的名气可比倪府和她订亲的事儿流传得更广啊,他也是知道的,那么旁人就更清楚了。 苏先生在这里叮嘱族长,苏春生却抓住机会,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儿,“先生,学生有个不情之请,为免日后奔波,索性就今日一并说了吧,”见教谕和训导都看向自己,才一字一顿地问,“不知我们现下可否另立祠堂?” 所谓的“另立祠堂”就是成立一个新的宗族,真要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教谕最先提起的,就是昨天给苏春生出主意时说的,原本他打算让苏春生求助宗族,后来听说没有,就又想让苏春生自立一族。 可就算苏春生成功建立了,做为儿子处罚自己的亲娘,在名声上总要受损,不利于今后的仕途,而且也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的,因此最后还是决定让苏春生去找苏氏族人认祖归宗了。 而现在,别看时间只过去了一天,刘桂荣的事儿却已彻底解决了,从道理上讲,苏春生已具备了另立宗族的条件,只是……这一天之内认祖归宗又立马决定另起新族,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啊! 若不是苏氏族长的贪心表现得如此明显,而元宝实际上又已经拒绝了倪府的婚事,怕被人知道,苏春生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这实在是被逼无奈了。 方才苏秋生就差点溜出去给元宝报信,以防元宝说走了嘴,却被苏春生硬生生地拦住了,这时候万万不能自乱阵脚,被人看出端倪来,而且苏春生相信元宝是机灵的,不会被人那么轻易地套出话来。 事实证明,苏秋生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天中午,心情沉重的元宝根本就没待客,只说因年龄小又受了惊吓导致身体不适,直接藏了起来,躲在院子里安慰苏家的三个年幼的孩子。 每当到这种时候,元宝就会在心里暗暗感叹,有了苏氏兄弟,她省了多少心啊! 教谕听了苏春生的请求后,沉吟了片刻,给了苏春生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等下我先提一提吧!” 大家都没想到,苏春生另立族的事会进行得如此迅速和顺利,而这其中,教谕、训导和苏先生是下了大力的,要说这三个人吧,虽然也收了苏春生兄弟的礼品和银子,但真是挺正直的人,完全是没有私心地在帮助苏春生兄弟两个。 而清醒过来的族长,也是个非常有办法的人,对这些规矩那是驾轻就熟的,从这一点上来看,当初教谕真没选错人。 一般来讲,嫡系族人六代之后就可以另外立族了,苏春生兄弟是符合这种规矩的。 不过,族长也提了一些要求,一是得先建个像样的祠堂,二是要好好学习族规,证明苏春生兄弟有自己建立新宗族的能力,而后族长又问了苏春生一个问题,“为何这么急着立族啊?”他并没什么不快,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另外,老奸巨猾的他,也怕他刚才在酒桌上的失言失态被苏春生抓住了把柄。 苏春生没正面回答,只是带着苏秋生跪了下来,默默垂泪,然后轻轻地喊了一声“我娘——”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下子,不仅族长,就连包括教谕、训导、苏先生在内的其他人都唏嘘不止了,他们明白,苏春生这是想在另立新族后,对刘桂荣采取一些保护措施,毕竟,刘桂荣现在实在是太惨了。 族长长叹了一声说,“你们的品性可嘉,但身为一族之长需得当断则断啊!”在一通教导之后,又顺势提出了第三点要求,就是不可改变原来族中的任何决定,并且新的宗族是从苏春生这一代开始的,上一辈的人都不能算了。 这三点要求,苏春生全都答应了下来,只是这是需要时间的,而这段时间,恰恰能起到缓冲的作用,于是大家皆大欢喜。 踏着落日余晖,苏氏族人启程回村,他们的车上装满了苏家人送出的礼物,口袋里还有大大小小的红包,如果不算上那不切实际的奢望,可谓是满载而归了。 “天啊!”元宝重重拍打着苏春生,“你们太棒了,就这样在不动声色之间,又化解了一次咱家的大麻烦。” 苏春生实事求是,“还是倪府在无形中又帮了咱们一次。” 元宝顾左右而言他,“今晚你们就都在家里住下吧,现在咱们先去看看娘。” “不行,”苏春生说,“我们不能再住进苏家大院了,别说这次你和倪府结亲的谎言容易露馅,就是今后我们也得注意各方面的规矩。” 这次认祖归宗,收获其实还是蛮大的,它让苏家包括元宝在内的所有人,都更加意识到了规矩的重要性,族规以及族长说的那些教导之言,回头想想都是弥足珍贵的。 这种教育不是苏友旺和刘桂荣夫妇能够给他们的,却是他们必不可少的,可以让他们在今后的生活中,少很多的麻烦并免去一些灾祸,在这次事件中他们都成熟了不少。 “好,”元宝立刻点头应了,“那我派人去把苏家小院收拾一下,你们就住在那里吧。” 苏春生说,“然然我也带回去吧,反正她的户籍也没改,现在没必要再掩饰了。”当初苏悠然给元宝的卖身为奴,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刘桂荣的情况相当不好,当晚就发起热来,胡言乱语了半宿,好在,苏家人早有准备,给她请了郎中预备了好药,还留下了梁大娘彻夜照顾,这才没出大事儿。 而过了五天的养伤时间后,刘桂荣剩下的责罚又接踵而至了,每天刘桂荣都得在脖子上挂上一面铜锣,在歇脚村和苏家村中周游一圈儿,边走边敲,敲一下儿,喊一条她自己的罪状,这就是所谓的游村,从太阳升起时开始,走完了一圈儿算是结束,而这两个村子的面积都挺大,一圈儿下来,走慢了,一个上午都不够。 到了下午,刘桂荣并不是就没事儿了,她要抄写一遍族规,再写十遍自己的罪状。 这两件事儿加起来,就是完整的“游村”,要持续百日。 这事儿,还是有人监督的,苏氏家族由于离得远,就把监管的责任全权委托给了里正,又加上教谕和训导的拜托,里正执行得那是相当严格的,简直是一丝不苟。 苏春生和元宝虽然看着心疼,可这种时候,也不敢出面做什么,只能祈祷这一百天快点过去。 刘桂荣身体好了之后,苏春生不好意思总让她在有根家住着,思来想去,在苏家村儿的边缘处给她盖了间小房子,里面的生活用品倒也一应俱全,还安慰刘桂荣说,“娘且忍忍,再过些日子,我会想到其他法子的。” 刘桂荣却破天荒地没哭,嘴里说,“这就挺好,真的挺好,我这样的罪人不该受这样的关照。”她现在已完全被族规和她自己的罪状给洗脑了。 其实被洗脑的,并不是只有刘桂荣一个人,为了尽快达到苏氏族长的要求,苏春生兄弟俩个,那是日以继夜地背诵族规啊,后来就连安安也加入了进来,还给元宝和巧巧、安安宣讲。 元宝发现事态有些过份了,她急忙在学习族规的过程中,增加了讨论组,打着对族规不理解的幌子,开始纠正其中出格的地方儿,她的骨子里还是现代人,因生存的需要不得不对封建礼教低头,却并不等于她就认为这玩意儿的观点都是对的。 元宝的思维,加上苏春生和苏秋生的联手规范,一套新的族规在苏家孩子们的手中出炉了,它既能适应这个时代,又不过于僵化,还包含了很多做人的准则,让元宝想起了“上下五千年精华所在”这句话,而其中元宝觉得最成功的一项是,新族规中明确规定,这个族规是可以修改的,当然了,修改也是有严格的条件的。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他们的新族规不仅通过了苏氏族长的检验,还受到了很多人的称赞和模仿,让他们极为顺利地拥有了成立新族的资格。 与此同时,苏家的新祠堂也拔地而起,就建在苏家村里,请了最好的风水先生和瓦匠师傅,连苏家的祖坟地都一并选了出来,尽管苏友旺和刘桂荣都是没资格葬在里面的。 祠堂和祖坟,都是按照几百年传承不倒的规模和质量来建的,建好那天,举行了隆重且正规的仪式,元宝和苏家兄弟的心绪都很激荡,就连小小的安安,也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 一个新的家族啊,就这样被他们一手建立起来了!这其中的成就感和所产生的家族凝聚力,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他们每个人都深深地感到,不管今后遇到怎样的困难,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他们这一家人都再不会分开了! 元宝说,“我从来没觉得银子花得这么值得过。” 苏春生说,“元宝,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先是村子,后是宗族,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苏家!” 元宝嗔了苏春生一眼,“说什么呢,我早就认为自己是苏家的一份子了。” 若不是倪府一直虎视眈眈,刚刚脱离的那个苏氏家族又带来了新的麻烦,元宝都想直接跟苏春生把婚事办了呢,省得明明是一家人还得分两个地方,不,应该是三个地方住着,好在,离得都很近。 苏秋生说,“我们苏家一定会越来越强盛,声名远播,让任何人都不敢小瞧了去。”他明白元宝在顾忌着什么,他和苏春生也不愿意这样生活。 苏家祠堂建好后,苏春生就让刘桂荣住在了里面,当然不是供奉牌位的正殿,而是一旁给看守人员用的小院子,这算是一种变相的幽禁了,这是苏家新族规中的一种惩罚措施,也和苏氏老族长商量过了,得到了允许,这样刘桂荣住的就离苏家大院又近了一些,方便照顾。 而这辈子,刘桂荣都将住在这里了,这就是她的最后归宿,同时,她失去的还有参与任何族中事务和决定的资格,包括子女们的婚姻,她甚至没资格享受子女们的孝敬,现在得到的这些都只能算是法外开恩的赏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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