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倪余泽还从来没听人说起过,有人能从别人的语气中,判断出对方的健康状态,难道这元宝还学过医术?
元宝叹了口气,她在医院里待过很长的时间,见过的死者恐怕也得有成百上千了,远比普通人要多得多,在这方面的胆子也要大一些,而她现在并不是在吓唬倪小胖,只是在告诉他,他们所处的境地,便解释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有一句话叫‘哀大莫过于心死’,你有没有听说过?”
倪小胖傻傻地摇了摇头,这一时空的文学作品和前世有差异,再说元宝也记不清这句话具体是哪个朝代的了。
监听的倪余泽也在琢磨着这句话,而且后来也常常想起,每一次想起,理解就加深一次,越来越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太符合他这时的心境了,更没想到,原来最理解他、最懂得他的人,竟然是元宝这个连面儿都没见过的小丫头,最终认定这是他和元宝之间天生就有无比深厚的缘分。
其实,当后来倪余泽对元宝说出这种感觉时,元宝心里明白,那是因为倪余泽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他的,那种地位平等的、纯然的关切。
而元宝能对倪余泽一见面时就有这么深刻的了解和感受,一个是因为她前世的职业关系,一个是因为形势让她明白,她是无法从倪余泽身上得到什么的,于是,产生了“无欲则刚”的效果。
只是这样残酷的事实,到了后来,元宝已不忍对倪余泽说了。
“就是说,一个人的心已经死了,他没什么想要的,没什么好失去的,没希望没感情了,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元宝尽量按照自己的理解,简短地向倪小胖解释着,也不知道解释得到底对不对,反正她以前的学习成绩一向都不好,而她最主要的是要说接下来的这句话,“小胖儿,你想想,一个这样的人,还会关心旁人的死活吗?尤其是我们这样的陌生人?咱们怎么可能指望他护着咱们呢?我想这世间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没价值了,连利用都懒得利用!”这话虽然一针见血,却有失偏颇,其实,倪余泽就是在利用他们。
倪小胖重重地点头,“我明白了,元宝,咱们现在谁都靠不上只能靠自己了,那就照你说的办吧,咱不要了,啥也不要了,咱明儿就说,咱要回家,不过继了。”说完后,满是不确定地问,“这样行不行啊?”
元宝顿了顿,“小胖儿,你说,你看到的那封信,是不是有人逼着家里人写的?”
倪小胖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就算不是被逼着写的,可能也有些苦衷吧,不过,他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但这已足以让他不那么伤心了,家里人并没彻底抛下他。
元宝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所以啊……我们未必能顺利地回去了。”
“那还有旁的法子吗?”倪小胖已冷静了下来。
元宝心中早有了主意,“不争、落选!”如果说元宝在昨天晚上,没见到倪余泽,不知道竞争如此激烈,不了解倪小胖的不同,不明白其他候选人对他们有多大的敌意时,还对借助倪府的势力抱有一丝希望,那么现在,这种冒着生命危险火中取栗的事儿,她坚决不会再做了,她现在又已成功地和倪小胖达成了一致,“撤退”起来更是毫无顾忌。
“等他们看出我没啥威胁了,他们就会放过我们,然后我们平平安安地回家去!”倪小胖笑呵呵地拍了拍胸脯,“这个你放心,我最会装傻了,”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本来就很傻!”
“不,小胖儿,你不傻!”元宝抱着倪小胖的胳膊,“你知道啥是最重要的,能抵抗得了诱惑,这就很了不起了!”她说得实心实意,“就算我们这样回去,只要我们共同努力,假以时日,我们一定能有自保的能力!”她觉得和倪小胖联手是个不错的法子,以往是她太戒备倪小胖了。
“嗯嗯,”两人开始从树上往下爬,心里都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而下到一半儿时,元宝又提醒倪小胖,“你也别装得太过了,我估计人家对咱们是了解的。”
倪小胖自然应了下来。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下树啊,也是相同的道理,树冠部分枝桠多,还好办,可是看着那高高的树干,两人都有点发愁了,倪小胖一咬牙,“我先下!”大不了磨破衣裳,磨破点儿皮。
元宝摇头,“不行!”灵机一动,“解裤带!”然后率先动手解自己的腰带。
元宝把两人的带子结在一处,试了试坚固程度,觉得挺好的,就把裤带搭在树杈上,让倪小胖抓住两头,顺着树干往下滑,又快又顺利,当然是到不了底的,不过也差不多了,剩下的距离,松手一跳就行了。
倪小胖下来后,又接了元宝一下儿,然后两人看着倪小胖裤子下滑,只穿着小内内的样子,都不由笑了起来,这个时代的亵裤都挺长的,直接到膝盖的下面去了,元宝对此非常不适应,就自己做了齐腿的短裤,后来给倪小胖也做了,倪小胖很喜欢,就一直穿这样的亵裤,冬天就算了,夏天是非常凉爽的。
重新系好腰带、裤带后,两人手拉着手,一起嬉笑着往屋子里跑去,他们出来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没有下人来找过他们,不得不说这是件挺奇怪的事,不过,他们既然知道倪府不会有人真心待他们了,也不介意就是了。
看着两个兴高采烈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孩子,倪余泽的心中泛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们明明知道他们放弃了很多,也很清楚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他们而且无人保护,他们甚至能感觉到他们是被人算计和利用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还能那么开心呢?仿佛当他们牵起手来时,就有了一个完整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却依旧那么的美好。
这时的倪余泽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它的名字叫做:嫉妒!
倪余泽怎么会嫉妒旁人呢?他有别人所没有的一切,而他得不到的,别人也未必有!
“蠢货!”倪余泽在心里暗暗地嘲笑着倪俊飞和元宝,“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旁人了吗?”他到现在,还是不相信倪俊飞和元宝能舍得放弃,吩咐道,“好好侍候着,让他们多长长见识。”至于麻烦嘛,他既不会出手帮他们解决,也不会特地为他们制造,他相信,只要他一如既往地对他们特别,自然会有人出手的,而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那个曾说自己是府城土生土长的小厮,就对倪小胖说,“少爷,今日若是无事的话,要不要出去逛逛?”
事儿?他们能有什么事儿?余姓少爷的帖子已全都没了。
倪小胖摆出一副懦弱地样子问,“我倒是很想出去啊,可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小厮想了想说,“要不咱多带几个人?”他并没保证什么。
倪小胖看向了元宝,元宝说,“实在不行咱就跑呗!”总不能因此就一直躲在院子里,反倒助长了旁人的气焰,再说,她不认为那些跋扈的少爷能像他们一样,还有闲心到处跑着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