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节 退路是什么时候失去的(1 / 1)

虽然没出声,但倪余泽笑得十分畅然,元宝到了此时还惦记着他的身体,这怎能不让他开心呢?在这一刻,倪余泽真的不嫉妒倪俊飞了,他摸着元宝的头发说,“这点小事儿,哪儿就累着了?我可没那么弱,你当每天你侍候我喝下的那些参汤都是白喝的?还有那一夜夜的好眠!” 是的,三夜好眠加三碗参汤,已让倪余泽的身体恢复到了元宝刚到府城时的状态,那时的倪余泽还没传出病危的消息,他觉得还有时间和倪府这些害他的人周旋,不为别的,仅凭这一点,倪余泽觉得他为元宝做什么都值得。 倪余泽带元宝一起去了书房,书房里跪着一个人,见倪余泽来了,先交上了一些东西,然后便开始说起倪小胖的情形。 倪小胖请辞,让倪府的人很生气,如果没发生拜月节的事也就罢了,现在发生了,倪小胖这次回去还不一定会怎么说,于是倪府的人决定在半路上灭口,说什么也不能让倪小胖到庆安,尤其是不能让倪小胖见到家里人。 结果什么都安排了,倪小胖却因为元宝的事没按时出发。 倪府不好动手,总怕人死在府里好说不好听,再说倪府中现在还有余府的人虎视眈眈。 本来倪府想再等等,他们觉得倪小胖绝不会因为一个丫鬟执着太久的,却没想到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在元宝进倪余泽院子的第二天,倪余泽的身体开始恢复,从昏迷不醒到能坐着见客,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倪府的人发现元宝的威胁比倪小胖更大,决定把元宝和倪小胖一起除去! “你说什么?”元宝惊叫,她只想到倪府的人其实心里并不希望倪余泽活下去,却真没想到就因为她让倪余泽的身体有了起色,便进入了必杀名单,这和直接杀掉倪余泽又有什么两样? 元宝还想再确认一下,“就因为我照顾好了公子……”她说到一半儿又讷讷地闭上了嘴,满是歉意地看了倪余泽一眼。 这对倪余泽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啊,倪府内院主持中馈的老夫人是倪余泽的嫡亲祖母,外院当家理事的府台大人是倪余泽的亲叔父,而她明明听明白了还要再问一次,岂不是往倪余泽的伤口上撒盐吗?! 倪余泽笑了一下,“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那笑容苍白冰冷犹如初春正在消融的雪花,或许,一同消融的还有其他。 然而倪小胖的执着和元宝神奇的作用远远超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下子,连余府的人都坐不住了,他们都想动手又都怕惹祸上身,只等着对方动手,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倪小胖在倪余泽心目中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昏迷中的倪余泽不可怕,可清醒过来的倪余泽很可怕,于是,老夫人亲自来试探了。 倪余泽的身体的确恢复了不少,这一点老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就算倪余泽在她面前又发病了,还是让她很是畏惧,于是老夫人挑拨了两句后,打算隔山观虎斗。 老夫人挑拨的可不仅是接待她的静安,还有那些余府的人,倪余泽院子里的人不好逗,这一点老夫人心里很清楚,她不过是借此机会试探下倪余泽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另外顺手给倪余泽添添堵罢了。 但余府的人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若真如倪府人说的那样,这个倪俊飞不仅一向受倪余泽另眼相加,这回又因为元宝这个丫鬟立了大功,那余府还有什么机会啊?! 余府的人开始着手准备,倪府的人不动声色地给他们提供方便,却不真正地参与,但余府的人不敢真正动手,顾虑和倪府的人一样,怕倪余泽。 静安按照倪余泽的吩咐去提醒元宝,想让倪小胖低调些,可元宝把事儿给办砸了,元宝天真地以为,倪小胖离开就是安全了,却不知是在把倪小胖往死路上推,而元宝的做法又起到了另外一个作用:人人都知道倪俊飞彻底得罪了倪余泽! 倪余泽是什么人?怎么能容得了倪俊飞这么闹腾!简直太打脸了。而且元宝的做法也很过份,就那么大张旗鼓地叫人,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倪余泽岂能容得了她,若是真的容了,享受过这样待遇的元宝又怎么会再回到什么都不是的倪俊飞身边呢? 倪俊飞完蛋了! 余府的人立刻动手。 倪俊飞在被倪余泽的人送回院子的过程中扭到了伤口,余府的人买通了倪府的大夫,在给倪俊飞换药时下了毒,于是倪俊飞就“病”了! “怎……怎么办?”元宝脸色苍白地抱着倪余泽的胳膊,她真心弄不懂这些阴谋诡计,觉得自己的大脑已完全死机了。 倪余泽笑了,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人不是还在这里跪着呢嘛,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好了,”把元宝的头发揉得更乱,“省得你回头又说我是喜欢杀人取乐的暴君。”他想开个玩笑让元宝放松些,元宝现在明显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可倪余泽并未成功,元宝泪如雨下,“我错了,我弄不了这些,你快帮帮我吧!” 倪余泽看着心痛,觉得自己在哄人方面还真是没天分,边给元宝擦眼泪,边说,“我记得你不是这么爱哭的啊!” 元宝见倪余泽怎么都不肯办正事,急得不得了,“都怪你,你把我给传染了,在你这里过了三日,我哭得比以往三年都多,还吃不下睡不着的。”这也是实话。 这话很是怪异,但倪余泽此时并没想太多,是过后才反过味儿来,“好,好,好,是我不对!”他现在给元宝道歉那是越来越熟练了,转头吩咐那个跟着倪俊飞的暗卫,“继续解毒,等倪俊飞好了,给他提供足够的证据,让他闹,闹得越大越好,不光是这次的事儿,连拜月节的事儿一并提起来,非得闹明白不可!” “是!”暗卫起身要走。 元宝大叫,“不行!” 但那暗卫就跟没听到一样,瞬间失去了踪影。 倒是倪余泽安慰元宝,“想到什么就说,说完了我使人去传话。” 元宝反倒沉默不语了,她是不放心倪俊飞这么闹腾,怕会带来危险,可是,他们一个劲儿的退让就能保得平安了吗?事实证明,那是不可能的! 元宝叹了口气,“其实从我们踏入府城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她以为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倪余泽却对她伸出食指摇了摇,不过并不解释什么,而是又叫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当初去庆安县倪家,帮倪余泽传话的人。 别看倪府和余府在对付倪余泽时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平日里他们却是针锋相对的,人前人后展示出来的那些矛盾都是真实存在的,不仅如此,就是倪府和余府内部也分为好多个派系,这些派系都有各自的支持者和追随者。 而当初倪余泽选中庆安县倪家,也是有原因的,是的,倪余泽选中的是倪家却不是倪俊飞。 首先,庆安倪家地处偏远,势力不大,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人家都瞧不上他们。而且倪家所有的少爷倪府都没见过,比较容易动手脚。 其次,去年皇太后的生辰献礼上,庆安倪家异军突起,猛然间进入到了倪府的视线之内,被倪余泽注意到倒也情有可原。 最后,庆安倪家子嗣的年龄非常合适,这个指的是倪家的六少爷和七少爷,而不是倪俊飞这个五少爷。 倪府选过继子嗣的标准就是孩子年龄要小,为的就是把这个孩子养“熟”了容易控制。 听到这里,元宝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倪余泽,倪余泽告诉她,“祖母和叔父们私下里都说我生性凉薄,是匹养不熟的白眼狼。”语气素淡得似乎在谈论旁人的事,没一点辩解的意思。 元宝没说什么,却轻轻地往倪余泽身上靠了靠,隔着薄薄的丝袍,倪余泽能感到元宝温软的身体,那比他略高的体温让他的心都暖和了起来,比任何言辞都更能说明问题。 倪余泽同样觉得庆安倪家的子嗣年龄合适,这个指的是倪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他们的年龄足够大,能引起倪府相当程度的警觉。 但庆安倪家问明白了倪余泽的意思后,极力推荐五少爷倪俊飞,后来倪余泽才知道,这是因为,倪俊飞有元宝! 当元宝第一次展示出她与众不同的才华时,命运的齿轮就已开始转动了,元宝的一生注定不会平凡,也注定被人利用和觊觎,分别不过是因她展示才能的多少和运气够不够好,而被不同层次的人占有和利用而已。 这一点,来自现代的元宝不懂,苏春生有感觉却无力改变,倪俊飞则是既懵懂又无力,只有倪余泽看得很清楚——庆安倪家绝不会放过元宝,冒险寻求更大的势力去依靠,实际上是元宝唯一的出路。 “傻丫头,其实从你卖第一根新花样络子时,你就没有退路了,想‘财迷’只能继续往前冲!”倪余泽轻轻抚上元宝紧皱的眉头。 元宝想张口辩驳,但又无言以对,她必须承认,不仅这个时代的规则她不懂,土豪们的世界她这个**丝同样不懂,她是穷人,真无力改变什么,只得怯懦地问,“那怎么办?” 倪余泽微微低下头,轻声回答,“找个好主子。”满是诱惑。 但元宝知道,倪余泽没骗她,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人人都懂得,所以这些人才会对倪余泽乃至倪府、余府趋之若鹜百般巴结,在利益的驱动下连风险都顾不上了。 同样没退路的还有倪俊飞,他的退路是从他成为庆安倪家子嗣的那一刻起就消失了的,他享受了倪家为他提供的一切,他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其实倪余泽当初把事说得非常清楚,这次的差事危险性极大,这个所谓的“少爷”很可能有去无回,强烈建议庆安倪家选个机灵聪明年纪相当的死契下人,只要在这期间让被顶替的少爷不再出现就好了。 然而庆安倪家不愿意,别说是最终胜出的倪俊飞,就是落选的其他六位少爷,也全部都是倪家的亲生血脉,没一个假冒的! 元宝愣了一下,问倪余泽,“你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一定大得惊人。 倪余泽对元宝的敏锐感到满意,“事成之后就不说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倘若事败,我也保证庆安倪家在十年之内成为全府最大的绣品商人。” 庆安县并不在宁南府内,所以庆安倪家成为全府最大的绣品商人,并不和现在的倪府势力相冲突,可以说,倪余泽这人做事绝对不会信口开河或是随意哄骗,而是一诺千金! 因此,倪余泽直言不讳地告诉过元宝,“我不欠倪俊飞的!”哪怕倪俊飞真的因他而死,他也毫无愧疚。 这也是造成庆安倪家坚决要送上亲生后代的原因,只有嫡亲的孩子才能保证在这么大的一笔财富面前不背叛倪家,而若不是有元宝,倪俊飞还真就未必能争得上这次难得的机会。 听了倪余泽的话后,元宝倒吸了一口冷气,倪余泽以为元宝是因这巨大的利益而感叹,毕竟,庆安倪家奋斗了两代人,才在倪半城中年时期成为庆安县最大,如果想在全府称最大,不知要奋斗几代人才能做到,还有可能永远都做不到! 相比之下,用一个后代来冒险实在不算什么,想当初为了积累财富,倪余泽的外公不仅自己命丧黄泉就连夫人和唯一儿子的性命也搭上了。 可是,元宝急切地抱住了倪余泽的手臂,“事成?怎么可能会事成?!倪余泽,到底有多少人想你死?他们都是什么人?”那时的倪余泽病得还没这么严重,除非遇到了无法对抗的对手,才会想到了死! 而以倪余泽的身份和能力……这个人会是谁呢?元宝忽然间觉得无比恐怖! 倪余泽愣了愣,他知道元宝聪明敏感,却没想到元宝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么多,尤其重要的是,元宝看问题的角度永远都和旁人不同,虽然她被人口口声声称做“财迷”,可每当事到临头,元宝率先注意到的永远都是“生命”,哪怕,是仅仅和元宝相处才三天的他的生命! 这样的元宝怎么能不让倪余泽视若珍宝?! 倪余泽语气轻缓地说,“你应该问,还有谁想让我活下来,”用“众叛亲离”这四个字来形容倪余泽现在的状态那是十分贴切的,但他依旧保证,“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他写给元宝的那张纸,可不是一纸空文,其价值远在对庆安县倪家的承诺之上,从元宝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能再也不怕庆安倪家的束缚了,可以说,在倪余泽想要从元宝这里索取时,就先给了元宝高额的回报。 元宝泪眼迷蒙地看着倪余泽,一时说不出话来。 倪余泽再劝,“好吧,看在你的份儿上,再加上倪俊飞,这下子,你总能满意了吧!” “不!”元宝反倒大叫了起来,“我不满意!我一点都不满意!倪余泽,我要你活着!这样我才会满意!” 倪余泽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即便猜到他的对手都有谁,元宝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到他这一边吗?!这样的感动来得如此突然! 倪余泽正想说点什么,可元宝继续像疯子般地叫喊,“听着,你没有病!倪余泽,相信我!你真的没有病!你会活下来的!”她的情绪已完全失控了。 倪余泽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侍立的静安抢步上前抱起元宝,“公子累了,需要休息,你也先去梳洗一下吧!” 元宝不情不愿地被抱走,但她还是抽空回头看着倪余泽,倪余泽的脸上有惊讶、有不解、有怜悯、有宽容甚至还有心疼,唯独没有元宝渴望的信任,哪怕是一丝都没有。 元宝非常失望。 静安送元宝回她自己的屋子,在院子里遇到了不当值的静心,静心笑笑地看着元宝问,“这是怎么了?又和公子闹起来了?不过没关系的,公子不会责罚你的,你只要闹一闹,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这话也就静心敢说。 元宝一下子就安静了,是的,无论倪余泽的院子还是整个倪府,现在人人都知道她恃宠而骄,那么她又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份“娇纵”来达到她的目的呢? 元宝不哭了。 书房里,倪余泽看着元宝远去的身影讷讷道,“她这是怎么了?”带着求助看向了身边的静宁,对于女孩子这种生物,倪余泽一向不了解,所以他求助于静宁这个“专家人士”。 静宁和静安一样,是自打进了书房后就一直随侍在倪余泽身边的,此时她不答反问,“公子,元宝会骗咱们吗?元宝是那不知深浅胡言乱语的孩子吗?” 静宁已因元宝的话产生了些许动摇。 “可她又知道什么?”倪余泽轻叹,带着怜惜。 静宁没话说了,服侍倪余泽上床休息,今日倪余泽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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