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节 诚实的面对自己(1 / 1)
重生小小地主婆
夜葳蕤
2587 字
2022-04-23
皇上下了这样的命令,不仅卖了余家一个好,还让别的皇商也记住了他的恩情,同时也为皇家争取到了更多更好的免费商品,可谓一举数得。 “那,倪家是怎么成为皇商的呢?”元宝好奇地问,她记得在最初听说宁南府的倪家主家时,他们最值得骄傲的事,貌似就是倪家是皇商,而现在听起来,有了余家船队出海这种经营方式,其实做不做皇商的,对倪家来说意义根本不大,他们是不指望这些来获利的。 倪余泽轻轻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母亲的那条家训!” “家训?”元宝很不解,洗耳恭听。 虽然有了所有皇商都可免税出海的律例,余家不再是全天下商人的公敌,在形势上的压力是减轻了,可他们还是要面对另外一种极为现实的压力,那就是银子! 在旁人眼中看来,倪大老爷夫妇给余小妹进京奔了一次丧回来,带回来的是数之不尽的先皇和当今皇上的赏赐,只有这夫妻两人明白,他们带回来的还有一个根本就无法拒绝的合伙人——皇太后! 皇上让余家继续出海的目的是为了获利,但这种利益又需要有个好听的名头,于是,皇太后因和余小妹的“感情”,以及对余大姐的“照顾”,就这么成了余家船队的合伙人,本来合伙人是该抽干股的,可皇上需要的银子多,船队的收益又不稳定,于是皇上干脆把这笔干股直接指定了一个数额:每年白银三百万两!也就是今天早上元宝和静心她们送走的那笔银子。 元宝想了想,“那余家的船队到底能赚多少银子啊?” 倪余泽说,“那时候是每年两百多万两吧!” 元宝明白了,皇上也不是非得把余家一棒子打死,而是要给他们一定的压力,所以才弄了这么一个跳一跳够得着的数额,可这样一来,余家的船队岂不是全都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裳?皇上还是够狠的! 不过,余家也不是没办法,想赚银子可以扩大规模嘛,可很显然,余大姐不愿意这样,于是,余大姐让倪家做了皇商。 倪家和余家在经营项目上是有交叉的,但财产绝不混淆,即便是现在所有财富都传到了倪余泽手里了,账目还是非常清楚的,就连倪余泽当初对元宝介绍自己的财产时,也是分成了一块块儿的:倪大老爷的私产、余大姐的嫁妆、属于余小妹的余家财产…… 如果说余家的发家靠的是航运,那么倪家的主打商品就是丝织品和绣品了,其实倪家在这个方面,当时在以丝织业著名的宁南府中并不算出彩,因为那时的倪家根本就不是个商户嘛! 但没办法,倪家也就这玩意儿能拿得出手了,好在,在余大老爷不出海后的这些年间,余大姐的经营范围也主要是这个,然后嫁过来的时候带过来一些嫁妆铺子和作坊,从名义上说,这些也是倪家的产业了,再加上皇上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上,还是比较照顾他们的,所以倪家很顺利地成为了丝织品的皇商。 有了皇太后这个“合伙人”和倪家的皇商资格后,余大姐索性把原来余小妹名下除了船队以外的余家财产,全都弄成了自己的嫁妆。 然后将余家船队扩大到了每年大约能赚三百万两银子的规模后,就不再扩大了,一心一意地经营着自己的以丝织业为主的嫁妆。 有皇亲国戚的势力,有比一般商人雄厚得多的资本,还有皇商的名头,再加上无比用心的经营,余大姐的嫁妆很快达到了一个骇人的规模,倪余泽说的全朝一千多家商铺,有九成左右都是属于他财产中的这个部分! 元宝还记得,倪家不管是主家还是分支,只要是经商的人,不管有多少家铺子经营多少个种类,他们都会以丝织业为主,并把它始终当成主业,若非如此,元宝也不会和倪家产生联系,直到走到今天这一步。 而倪家商人这么做的个中原因,无非是因为这个行当让倪家在商业领域中脱颖而出,是他们的荣耀和发家之宝,却不知道,其实吧,倪家这种“代表性产品”的产生,竟然是来自于余大姐传下来的一条家训——不得涉足航海业! 想到这些,元宝忽然一愣,“等等,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那个,家训啊,就是一个家族的意思了,那么这条家训,到底是倪家的,还是余家的呢?” 说是余家的吧,那么余家的船队还经营之中,每年给太后缴三百万两的分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怎么去执行这条家训呢? 如果说是倪家的吧,余大姐又有什么权力给倪家订下家训呢?没听说谁家的家训是儿媳妇订的啊!再说,倪家也没有船队、不出海啊,这条家训还有什么意义呢?! 倪余泽的回答很迅速,“是余家的!” 而等到元宝把自己的迷惑说完了之后,倪余泽的神色变得非常复杂,他说,“因为父亲一直把母亲的嫁妆也当成余家的产业,是要等以后传给我那个姓‘余’的子嗣的,所以这部分财产其实还是余家的,父亲说,倪家耕读传家,子弟读书出仕才是正途的,不能把经商当成主业,此外,不管是倪家还是余家的家训,因为我一人肩挑两房,既是倪家的人也是余家的人,所以都要遵守!” “好,好,好,”元宝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可真够复杂的,可我就不明白了,如果等到你那个姓余的儿子长大成人了,皇上要是还每年问你们要这三百万两的红利银子,到时候,又该怎么做?!” 其实吧,元宝就是觉得余大姐这家训留得挺坑人的,哦,合着皇上难为了余家,她自己没办法摆脱了,就留这么一条家训来为难自己的儿子,真是…… 可元宝还没腹诽完,倪余泽已告诉了她解决之道,“母亲在临终前是这么交待父亲的,等到她故去之后,让父亲用心经营她的嫁妆产业,应该会有获利超过三百万两的那一天,到了那时,就让父亲用我的名义把这笔银子当成太后的红利银子缴上去,然后告诉皇上,父亲和我都对航海业不熟悉,愿意把船队和手下的人,都交由皇上处理,以免因经营不善而败掉余家的财产!” 元宝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她总觉得这个主意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她又说不出来,只得问,“那后来呢,我记得你手里的铺子早就能赚到三百万两银子了吧?”皱了皱眉,“不对啊,那怎么现在又变成八百万两了呢?” 倪余泽忽然轻轻地喘息了起来,元宝上前,熟练地帮他按揉着左胸,于是倪余泽的喘息很快变成了轻咳,元宝既不催他也不提议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元宝明白,如此冗长复杂的背景铺陈完了之后,就要说到今天的重头戏了:关于倪余泽的理想,关于航海,还有……关于他真正的病因和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对这些,元宝是有些惧怕的,可不论是为了自己能得到大笔的收入后,安心地回家去过平静幸福的日子,还是为了让倪余泽从今而后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她都必须要去了解和面对这些。 到了此时,元宝不会还天真地认为,只要离开了倪府回到苏家村都是换了一个世界,她如今已知道了太多关于倪余泽的秘密,身上已打上了“余泽侯”的烙印,或许终其一生她都无法摆脱和倪余泽之间的关系了。 但元宝并不后悔,假如她要需要一个合作者,或者用倪余泽的话说,得“找个好主子”,那么,元宝宁愿选择倪余泽! 不知是受元宝镇定情绪的感染,还是早已决定将一切开诚布公,倪余泽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喝一盅汤品后,继续他的讲述,而这一回的主角,就是他自己。 锦衣玉***细到难以描述的体贴照顾,严厉苛刻,犹如钟摆般精确、枯燥、忙碌的生活,这就是倪余泽成长的写照。 他两岁多就被父亲抱着学看账本,旁听父亲打理生意,三岁正式开蒙,四岁开始习武,可他直到病重后因身体过于丑陋不愿见人,才学会了自己动手穿衣,但也仅限于一、两件寝衣和内衣。 父亲永远劳碌不堪,住的房间中萦绕的药味经久不散,犹如看不见的手将倪余泽紧攥,见了他除了教导就是考校,母亲的微笑只存在于画卷中,温柔的爱抚偶尔会现身于梦境。 倪余泽没有朋友,也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们,他是没机会接触的,他经常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机会离开自己的院子,身边只有数不清的下人。 倪余泽是孤独的。那种孤独不是元宝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时所认为的,是因他的不久于人世造成的,而是深深地烙印于他的骨血中,并随着父亲的离世和他的理想,而变得更为深切。 为了保护倪余泽的人身安全,他的身边下人都是会武功的,出处自然是余老太爷当年的那些兄弟们,而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水手,于是,听下人们给他讲大海和海上的那些冒险故事,就成了他唯一乐趣,渐渐变成了痴迷,出海就这样成了他用不可磨灭的梦想。 “你见过大海吗?”倪余泽轻声问,他的目光似乎穿过了重重的庭院,落到了遥远的天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他,大海就存在于他的心里,正****夜夜地向他发出召唤,从他第一次见到海的那一刻起,不,应该是从他还没见到海时就开始了。 元宝摇头,“没。”前世她生活的城市也不靠海,而她那样的家境自然是没有机会出去旅行的。 “我一定会带你去的,”倪余泽微笑,那种从内心中满溢出来的兴奋的笑容,让此刻的他变得分外光彩夺目,“应该会很快的!” 在倪余泽九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了大海,而且还做了一件事——花了三千两银子的私房钱,买了一张图。 元宝很感兴趣,“这么贵的图,难道是一张海图?” 倪余泽摇头,“不是,是一张造船图。”他慢慢地坐直了身体,“按照这张图造出来的船,共分为四层,长达五十余丈,宽达二十余丈,可承载几千人或者几百万斤的货物,可在海上承受住巨大的风暴,能经年累月地航行,到达很多人想都没想到过的地方……”他的双眸熠熠生辉,像两团小火苗正在烈烈燃烧。 元宝不由微微张开了嘴巴,心中快速地计算着、想像着,长两百来米,宽七十多米,载货量达到几千吨的大船啊,真是难以想像,忽然,元宝顿住了,她想起来了! 元宝记得历史书上说,明代郑和下西洋时用的“宝船”好像大致就是这个尺寸,她到了这里后,觉得这一时空的风俗习惯和一些日用品处处都和明代相仿,甚至有些地方比明代还要先进,那么出现这样的船,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况且,郑和下西洋发生在明代初期啊,现在这一时空的物质生产条件和倪余泽个人的经济条件,都已具备了复制郑和下西洋这一壮举的可能! 元宝猛然间激动了起来,她仿佛看到在后代的历史书籍上,篆刻了倪余泽甚至自己的名字,不,就算不能名垂青史,他们也可以成为这个时代的先驱,如果明代后期没有禁海,没有闭关锁国,那么清代的时候国家又怎么会遇到从海上来的异族攻击,以及后续的种种丧权辱国…… 倪余泽带着惊喜看着在床上不停踱步,怎么停都停不下来的元宝,原来,元宝真的理解他内心的想法,真的有可能支持他,尽管这种支持并不能起到什么实际上的作用,却让倪余泽犹如溺水的心一下子就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就这么活了过来! 元宝好不容易才停下了脚步,带着激动和紧张问,“那……那后来呢?” 倪余泽脸上的笑容开始变浅,直到慢慢消失,他得到了这张造船图后,激动得食不安寝,很快就被父亲发现了异状,然后就狠狠地责罚了一顿,以往倪大老爷觉得倪余泽还小,并没告诉他太多余家的历史,可到了现在,倪大老爷却觉得不得不说了,于是讲了关于余老太爷的故事,希望倪余泽能引以为戒。 一向对倪大老爷敬畏有加的倪余泽,却第一次不服从父亲的管教,他辩解道,“我虽然年幼,但也知道,以我的情况,父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准许我出海的,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打造船队啊,让手下人出海,再把路上的见闻为我记录下来,如果有一天,我的儿子们长大了,我就可以出海了,到了那时,我一定要去旁人都不曾去过的地方,见识重没人见识过的风景!”眼中闪现出的狂热光芒和他平日的淡然大相径庭。 元宝静静地看着倪余泽,说不出劝告的话来,徐霞客、马可波罗、哥伦布……这些著名的旅行家和冒险家的名字,在她的脑海中闪现,她能说这些人是没事儿吃饱了撑的吗? 不,人类就是因为有了他们,才能进步,才能不断地探索那些未知的领域,他们是先驱者,也是英雄! 他们站在某一方面的巅峰,用自己的生命和能力,为整个人类开疆辟土,或是沟通交流,他们是伟大的! 而倪余泽,他有这个条件也有这个能力,还有从余老太爷那里继承来的留存于血脉中的探险精神,他俱有成为冒险家的所有优势,他的成功是可以预见的,他的理想能够实现的,况且,他十分清醒地意识到他该做到哪一步,这样的倪余泽不该被阻止,只应被鼓励! 可元宝怎么想没用,关键是倪大老爷怎么想,果真,倪大老爷先是把以往的种种都事无巨细地讲给了倪余泽,还边讲便分析,紧接着又搬出了余大姐留下的家训,并让倪余泽去祠堂跪母亲的牌位,跪了整整一夜。 元宝的心揪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这对倪余泽来说应该是个两难的选择。 不得不说,倪余泽是倔强的,他依旧存了说服倪大老爷的心,开始用和方才元宝提出的那些差不多的质疑,后来又说,皇上是不会放过他们家的,母亲的想法未必行得通。 元宝深以为然,还劝解道,“家训这个东西,也不一定是一成不变的,远的不说,在来府城前不久,我就和春生一起新建了一个苏氏祠堂,那个族规什么的啊,其实就是我们几个弄出来的,不是也挺好吗?我觉得族规也好,家训也罢,说穿了就是要让后世子孙过得更好才存在的,如果因此束手束脚有碍发展的话,不要也罢!” 倪余泽看着元宝若有所思,可以说元宝的这番话实在是有点大逆不道,和他以往所受的教育完全不同,祖宗规矩怎么可以说改就改,可他心里同时有一个声音在说,其实元宝说的话,是对的,不仅对,还特别符合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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