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看着窗外各色俊男美女的打扮,一边想着自己心中的设计,元宝就没注意倪余泽递到自己唇边的到底是什么,一口喝了下去,只觉得凉凉的甜甜的,味道很不错,如是三次,元宝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还以为是自己看得太久了,眼睛花了,毕竟,现在的窗外不仅亮如白昼,还被五颜六色的花灯照得色彩斑斓,看的时间长了的确会眼睛不舒服。
元宝有些悻悻地收回了视线,不知怎么就打了个嗝,脸庞上晕染了一层红晕,她因自己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端起了方才的杯子,却被倪余泽夺了去,换成了温热的茶水。
元宝酒量不好,这一点倪余泽还是去年冬月在拢帐的庆功宴上发现的,现在却被他拿来利用了,方才他趁元宝不注意给元宝喝的根本就不是他说的果子露,而是果子酒,因果子酒味道可口度数很低,所以元宝并未察觉。
至于现在,元宝明显是有了醉意,这果子酒还是很有后劲的。
倪余泽只是不想让元宝忽视自己,并不想让元宝难受,到了此时,自然会适可而止。
别看这两个人朝夕共处,实际上属于彼此的私人时间少得十分可怜,首先他们都很忙,也都有着“工作狂”的潜质,吃饭睡觉都跟打仗似的,他们各负一摊,各行其事,就是单独在一起时,也有近八成的时间是在商量生意上的事,剩下的两成则用来关心彼此的身体。
像今天这样好不容易放松一下的机会,实属难得,倪余泽怎么会让它白白溜走呢?
元宝喝了半盏茶,微微的不适并没缓解,倒觉得头也有点晕起来,不过这滋味并不难受,反而有种飘飘忽忽的舒适,她抬头看向倪余泽近在咫尺的俊颜,忽地笑了,“倪余泽,你长得真好看。”说着还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殷红的唇,不自觉地带上了一股娇嗔的媚态。
倪余泽只觉得喉咙微微发紧,他把脸凑到元宝的面前,声音有些暗哑地问,“有多好看,可是比那苏春……”
“公子,楼下来了很多余府的亲戚,说是要求见表小姐。”一声通禀,打断了倪余泽尚未说完的问话,让他心中十分郁闷,可人家表明是来见元宝的,他还真不好就这么直接给打发回去。
其实余府的人就是算准了这一点,这才明知倪余泽也在,却非得要求见元宝。
元宝打了个哈欠,用水光晶莹的眸子看着倪余泽,这种情况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处理,一向都是倪余泽说了算的。
这种呆萌中带着无比信赖的眼神儿,让倪余泽的心软得一塌糊涂,马上放下了自己的坏脾气,一心为元宝打算了起来。元宝刚成为余家的义女没多久,正是需要宗亲们认可的时候,就算是不耐烦,他也得压下性子胡乱对付一下。
况且,今日他们包下的这家酒楼,是府城中观灯位置最好的一家,也是整条街上,最高的一座建筑,而他们包下的最高层第三层中,整整有十来间大大的装饰精美的雅间,想来这些人就算是上来了,也未必能打扰到他们。
但倪余泽想错了,就是赏灯的位置再好,屋子再多,人家也得愿意去才行啊!
元宝觉得不过是转眼之间,他们的屋子里就坐满了人,还俱是盛装打扮的大大小小的妇人,那叫一个香气袭人、蜂环蝶绕啊!
年长一些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和元宝说着些不痛不痒的寒暄之词,不动神色地充当着保护自己晚辈闺誉的布景牌,年少的,一个个地连声娇语,巧笑嫣然,找了借口就往倪余泽身边凑,那一波波的小眼神儿,就跟小勾子似的,“嗖嗖嗖”直朝倪余泽脸上身上招呼,生怕倪余泽不明白她们的意思。
元宝随即恍然,这上元节和乞巧节一样,都是中国古代的情人节啊,而倪余泽过了这个年,已经十六岁了,正是说亲的大好年龄,以往他病重,众人还没动这个心思,就是动了也没用,倪余泽就算有心也是无力,根本就办不成什么事儿。
现在倪余泽的身体好了,就这他这身份、地位、家资、模样,别说在宁南府了,就是在全朝那都绝对是钻石级的单身汉、无数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人家这根本就是借着拜访她的名义,冲着倪余泽来的,她这纯粹是引狼入室,还是一大帮女|色|狼!
眼见着倪余泽的脸越来越黑,元宝心知倪余泽是这对这些人不感兴趣,只不过顾着自己的颜面才没发作起来,哪儿还忍心让他受罪,再说,元宝自己也被这浓烈的脂粉气熏得头痛,不由心生一计,话也不说,一头就往地上栽倒下去,引来众人一片惊呼。
元宝自然是掉不到地上的,身边有丫鬟侍候着呢,却给倪余泽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借口,“表妹身体不适,诸位留下尽兴吧!”带着元宝扬长而去,留下一屋子无比失望的佳丽。
一上了马车,元宝立刻精神了起来,还带着酒后特有的亢奋,抓着倪余泽盘问,“你,给我老实交待,为什么要把我灌醉?!”
倪余泽很是心虚,“你可有不适?”
元宝贼兮兮地笑,“我能有什么不适?倒是你,为什么摆出那么一张臭脸来?难道是没看上人家?还是看上了,顾忌我一旁,才没表现出来?”双掌一拍,“啊哈!我知道了,你把我灌醉,是怕我害了你的眼啊!”对着车外吩咐,“来人,我要下车,让公子先走吧!”很有义气地拍着倪余泽的肩膀,“放心,你快去吧,”挤眉弄眼儿地说,“春宵苦短呐!”
倪余泽又惊又怒还带着些不可告人的窃喜,“元宝,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话!”他还以为元宝什么都不懂呢。
“切——”元宝鄙视地看了倪余泽一眼,“不过就那么点子事儿,谁不知道啊,想当初倪小胖第一次喝花酒,都是我怂恿着去的,”尽量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岂不知,她现在不管做什么表情都掩盖不了她的一脸醉态,实际上,假如她没喝醉,这些话,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说出口的,“不过,你和他不一样,你大了,能动真刀真枪了,反正你也不差银子,去青楼的话,一定要找那没***的清|倌,注意环境卫生呐!”郑重其事地叮嘱,“方才那些人,就不要想了,我都看出来,没一个打好主意的,省得你回头惹麻烦!”
倪余泽怒极反笑,“好,好,我原不知道,你竟聪慧至此!”已是咬牙切齿,一把将跌跌撞撞往车门口去的元宝给拎了回来。
丫鬟们早就在听元宝方才那番骇人听闻的言论后,羞得全都躲到车外面去了,更没人会听她这番“好心”的安排。
倪余泽的马车特别大,是四轮的,元宝猜这很可能也是从西方引进的技术,马车的坐榻同样宽大,可坐可卧,倪余泽将元宝直接丢在了宽大的座位上,然后吩咐,“回府!”
马车一动,元宝“咕咚”一下,从座位上直接滚了下来,幸好为了舒适性考虑,这座位是设得极低的,所以并没摔疼她。
倪余泽这时已开始后悔将元宝灌醉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元宝的酒品这么不好呢?!
倪余泽俯身去捞元宝,元宝张开了两只手一把揪下了倪余泽的暖帽,又开始摸起了倪余泽光溜溜的头,一边摸一边还唱歌,“小和尚下山去化缘,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看见了一定要躲开……”唱得倒也不难听。
倪余泽怕她再掉下去,只得抱着她,忍受着她的欺负,元宝得寸进尺,唱到后来一时兴起给改了词,“泽表哥出门去应酬,小表妹有交待,外面的女人是老虎,看见了一定要躲开……”
忽然,倪余泽大喊了一声,“我记下了!”
倪余泽已完全听明白了歌词,他正在想,能对他唱这样的歌,是不是说明元宝心里并不是完全没有他呢?他不再为灌醉元宝而感到后悔了。
倪余泽的大喊,让元宝恢复了一些神智,她捧起倪余泽的俊脸,瞪大了迷蒙的双目仔细看着,“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