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个两边都是牢房,长而阴暗的小道,在其尽处,有一间极为整洁的牢房。
牢头胆怯地将牢门打开,对萧启颤声说道:“皇上,这就是关傅大人的牢房。”
萧启一把将牢头扯开,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昏黄的牢房中,只有一床极干净的青布棉被。
傅倾便只露着脑袋,安安静静躺在里面,好似只是睡着了。
因为傅倾太过瘦弱,那平整的被子,几乎看不到什么起伏。
她此时双目紧闭,脸白如纸,娇俏的面庞像是被风干的花朵,美丽中带着永远的沉寂。
一只手从被子中伸出,在吃屋昂沿边,看似软软地垂着,萧启稳了稳呼吸,颤抖着摸上去,却发现已经冰凉僵硬。
一股强烈的撕扯感,占据了萧启的心脏。
悲伤成千百万倍,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这其间,有谁探望过她?”萧启呼吸紊乱,咬牙问道。
“回皇上,贺允之贺大人想要探望傅大人,但您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探视,小的们便劝说贺大人离开了,除此之外,从未有人探望过。”
萧启低声怒骂:“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是怎么看守的?为何好端端的一人,突然自尽?”
牢头吓得忙在地上磕头:“回皇上的话,今日傅大人并无异样,只是晌午过后,他说困了,要睡一小会儿。可是这一觉就到了晚上,小的不放心,便打开牢门来看,这一看......”
牢头没再说下去。
听到此处,萧启一颗心仿佛跌进了谷底,他闭了闭眼睛,强忍住内心的悲痛,挥挥手让牢头离开。
如蒙大赦的牢头,飞也似的逃离。
逼仄昏黄的牢房中,如今只剩下萧启和傅倾两个人。
傅倾紧紧地闭着眼睛,躺在被子里,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萧启恍惚间,也觉得她是睡着了,他觉得她,时刻就会醒来,然后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两个小酒窝,笑嘻嘻地对自己喊一句:“皇上!”
萧启神情涣散起来,轻轻抚摸着傅倾早已冰冷的脸颊,直到自己俯下身去,滚烫的一吻落到傅倾的额头,那活人不该有的冰冷气息传到萧启的唇边,萧启才终是确定,傅倾是真的离开了自己。
而往昔一幕幕温暖的回忆,现在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刺进他的心口。
他终于控制不住悲伤,一把将浑身僵硬的傅倾搂在怀里。
愤愤骂道:“马屁精,你不是最贪生怕死的吗?如今怎么这么有骨气?还是你觉得朕太自负,自诩太了解你?”
然而周围一切,寂静无声。
傅倾再也不会贱笑着拍他马屁,他曾认为被傅倾溜须拍马是无比心烦的事情,而今却恍然发现,没了傅倾的陪伴,自己的人生只剩下索然无味的朝政和一眼看到死的寂寥。
萧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于是握住傅倾的肩头,猛地晃动她的身体,对她吼道:“傅倾,你醒醒!朕命令你睁开眼睛!”
傅倾依旧双目紧闭,无力地歪下头去。
“傅倾!!!”萧启痛呼,且感到难以呼吸。
良久,他才沙哑着嗓子,长长叹息道:“傅倾,你不是杀了自己,你是杀了朕!!!”
萧启无力地抬起头,在蒙眬迷离中,瞥见牢狱的土坯墙上显现出两个娟秀的小字。
那小字是用石子深深刻进去的,带着温柔和诀别的意味。
萧启定睛看去,那两个字,分明写得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