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怕。” 梅雪嫣过去拉着怪兽的手，轻拍几下，示意它安心。这怪兽成天担惊受怕，变得胆小敏感，如果被施元忠他们吓住，就不敢指证他了。 施元忠狡猾如狐，见到人熊第一眼，就想出了对策，说它是不祥的怪兽，会给景国带来灾病，为的就是挑拨起百姓的惧怕，最好是杀了它，那它无论说什么都不可信了。 “钦差大人，诸位，方才那位秀才说得不错，这就是所谓的‘人熊’。” 有几个秀才点头，他们还亲眼见过人熊表演写字，为文会增趣，不过那时候人熊被铁链绑着，他们尽管害怕却有保证，现在梅雪嫣旁边的人熊，却没有束缚，难保不暴起伤人。 “他不是你们口中的怪兽，而是人！” 钦差大臣不敢置信地问道：“它明明长得跟野兽无异，怎么会是人？！” “这一点千真万确，他原本也和我们无异，双手双脚，有口有舌，不过现在他被割去了舌头，无法说话。” 众人心想，难怪这人熊不能口吐人言，只呜呜哇哇地叫。 施元忠眼中寒光一闪，庆幸自己并不手下留情，那些哑奴和人熊全部被毒哑割舌，否则就会来指证自己了。 “大家先不要慌张，钦差大人，你可听说过‘采生折割’？” 钦差大臣摇摇头，说道：“未曾听说过。” “所谓的采生折割之法，最好是选取骨骼未生长开的孩童，打断手脚，掰折四肢，用绳子将他们固定，等愈合时，便成了四肢扭曲面貌可怖的怪物。有的则是直接放进大瓮饲养，他们的手脚已经被弯曲得不成人形，再生长便更加奇怪，采生折割的方法千奇百怪，将孩童制造成活生生的怪物……” 梅雪嫣胸膛有些起伏，尽力平静一些，以便口齿清晰。 梅雪嫣每说一句，在听的人便心中寒冷一分，这该是什么惨绝人寰的手法？什么样歹毒心肠的人才做得出？！听到后边，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冷战。 “这……真有这等事吗？” “有！”梅雪嫣肯定地说道，“诸位在街道上，应该也见过那些身材扭曲的乞儿吧？” “那些不是天生的残障吗？每每路过我还会给些银钱。” “我也时常见到过，起先我给些铜板，不过人太多，咱们太源府街头一日要遇到好几个，谁给得来？”有人惭愧说道。 “就是，谁的银子也不是风吹来的。” 梅雪嫣趁热打铁说道：“诸位见到的那些乞儿，多半不是真的天生残疾，就是我口中所说被采生折割后，逼迫去上街乞讨的可怜人，而这幕后之人，利用诸位的怜悯之心，赚尽了不义之财……” “人渣！畜生！” “这种人就应该被杀头！” 百姓们听得都止不住谩骂，而施元忠脸色不好看，心里琢磨着如何脱身。 “而制造这些乞儿的，便是你们眼前的这些人贩子。” 梅雪嫣指出他们来，人牙子们均胆一颤，面对群情激奋，他们犯下的这些罪孽是不可能被原谅的，一个个吓得面目苍白。 “把他们手脚也砍断了！” “对！掰折他们的四肢，扔到大街上乞讨去！” 百姓们的理智也只能想到如法炮制，才能惩罚他们，有气不过的，向这些人牙子扔来蔬菜鸡蛋，砸得菜屑横飞，施元忠在最前面，但也被殃及池鱼了。 “肃静！公堂之上，岂容你们放肆？！”钦差大臣看不过喝道，“一切冤情自有本官做主！休得胡闹！” 那些人才停下来，地上还有只不知道是哪个秀才丢的缝了一次又一次的鞋。 “梅姑娘，你说得这些的确天怒人怨，本官已经一定会严惩不贷！不过咱们方才说到施元忠的罪行，这些却与他好似没什么干系？” 梅雪嫣心念一动，这钦差大臣还是有一点偏帮施元忠的，不过他不敢明摆着表现出来，否则会被外边的百姓一拥而上。 “是，方才说到人熊……”梅雪嫣又接着说道，“他原本就是人，不过他被折磨的手段又有差异，这种兽人的方法便是将人的皮肉扎上几千个血洞，直至血肉模糊，然后用新剥下来的兽皮粘上，血肉黏合在一起，重新愈合时，便永生都撕扯不下来了，有的被直接剥开皮而死……” 说起来，梅雪嫣胃中有些翻涌，好不容易才压下去。 外人听了同样毛骨悚然，只沉默着听梅雪嫣讲完。 “这人熊本就是人，自然读书写字，人牙子利用他去卖艺，旁人不知其中内里，自然觉得稀奇，所以都来捧场。我眼前这位……之前便是人，并且是同知大人施元忠府中的一位奴仆！” 施元忠咬咬牙，暂时没有分辩。 “什么？”钦差大臣问道，“可有证据？” “他虽然口不能言，但是手还在，可以让他自己写字供认。” “上笔墨。”钦差大臣吩咐道。 这人熊果然提笔开始写字，虽然不好看，但是还算工整，他写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手一直在发抖。 写完之后，梅雪嫣呈给钦差大臣和所有百姓观看。 这人熊写的大意是，他以前是施元忠府上的奴仆阿六，十九岁，无意中撞破了施元忠和一个官妇私通，施元忠让人牙子把他拉去做成了人熊。 “阿……阿六？！” 百姓中冲出一个老妇来，年纪只有四十来岁，但是满面风霜，手指全是皱纹老茧，身上穿着褴褛的衣裳，冲进来惊叫一声，扑到人熊身上。 “阿六！是你……娘的好孩子！娘找得你好苦啊……” 阿六是老妇的亲生孩子，不管外貌如何变幻，母亲总是对自己孩子了如指掌，从他的眼睛就能认出他来。 只是阿六已经被割了舌头，不能说话，只抱着老妇呜呜痛哭。 “娘不该让你去同知大人府上当差的，是娘害了你，咱们回家，娘现在就领你回家……” 老妇哭得肝胆俱裂，捶足顿胸，在场的人无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