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大风。
吹起裴盏的袖口和衣角,他挡在她面前,手里还捏着那张纸。
裴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平滑的纸面,似乎在无声地缓解心内的紧张,漆黑的眼里含着一丝微亮的光:“睡不着。小姐可不可以同裴盏说会儿话?”
周自柔接过那张纸,将它揉成一个团,因为他的话更加不安了些:“啊……”
风将他往女孩的方向送。
也同时为房间里送入冷气。
“可以吗?”他期盼地望着她。
周自柔这才发现他脸上似乎有伤。
女孩使劲儿摁住了案几上要飞走的宣纸,屋外风声大作,连说话都有些打飘:“要不——你先进来吧,外头风大。”
她同意了,少年弯唇,眉眼展开后,眼角下蜿蜒的红痕像是绽开的一朵花,鲜艳欲滴。
在凌乱中,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窗沿,那动作下一秒就要翻身而入。
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他的指节:“我是让你从大门进!”
裴盏强装镇定地看着手背的温暖。
因为风大听不清,见他没反应,周自柔又用下巴示意门口:“大门那边!听见了吗裴盏?”
裴盏抿了抿唇,看着她的手。指甲圆润干净,还透着微微的粉嫩。
女孩的闺房总是有一股甜甜的馨香。
裴盏头一次入她房间,仔细地闻了闻,那味道钻进他的鼻子里,同手背还残存的温热一起,戳中心里最软的部位。
周自柔慌慌张张地找了个地方将那漫画藏了,整理好表情之后转过身。也磨磨蹭蹭地坐到圆桌前——离裴盏隔了两个位置,柔柔地问:“这么晚了,你饿不饿?”
裴盏摇头:“不饿。”
周自柔:“哦。”
窗户被关上之后的房间里,安静得过分,随着屋外时而作响的风撞击窗户的响声,屋内莫名其妙陷入的巨大沉默更为鲜明。
周自柔小心翼翼地揪着衣角。
过了很久,沉默终于被打破。
“你——”不约而同,两人一同开口。
两人对视,周自柔眼波流转,忙不迭表现谦让:“那个你先说你先说。”
看她眼里的闪躲,裴盏心里的猜测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想说什么……裴盏没能救下她,周自柔是要开始赶他走了吗?
裴盏低声:“小姐想说什么?”
看他轻声细语的,周自柔觉得她说什么他应该都不会生气,便真的先说了:“你今天……”
舔舔下唇,她斟酌字句:“你今天没能赶上来,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我看见你这里有伤,是怎么弄的呀?”
她指了指自己脸上眼角下的位置,周自柔看着他的脸:“是今天来的路上划破的吗?”
裴盏先是怔了征,后知后觉地摸了摸眼角下,才发现脸上传来有微微的刺痛感。
周自柔拿了个镜子给他:“给。”
裴盏的划痕只是轻微程度,不至于留疤。
因为小变态常年不见日光,所以皮肤白得吓人,以至于有任何青紫都会显得异常明显。
看裴盏自己也不知道的样子,“就在你右边脸上。”她给他指了个位置,接着便去找今天敷手时用的药,“虽然看着不严重,可是还是处理一下吧。”
找到药膏,递过去之时,她的指尖接触到裴盏的指尖,凉的刺骨。
“你怎么这么冷呀。”
裴盏又愣了愣,慢半拍道:“不冷。”
“还说不冷,你这手像冰块一样。”周自柔干脆握住他的手,以此证明自己刚刚的感觉没有错。
少女挑眉,捧起他乌青的指甲,似乎在说“你看”。
裴盏顿住,看着她的两只手包裹在外,柔软得像是夏天晒过的棉花被:“刚刚在外面,没多大感觉。”
他温顺不已,说道:“不过现下进了小姐的屋子,已然是好许多了。”
“我就说嘛,让你回去睡觉。”周自柔松开手,恨铁不成钢般兀自嘀咕,“被窝里多暖和。”
裴盏不作声。
片刻后,他看向她身后的床榻,凌乱的被褥半掀,胡乱堆叠的棉被里还残存少女的气息。
裴盏的屋子阴暗,被窝暖不暖和裴盏倒是不知道。
但她身后那块地方,想必一定……有她说的那么暖和。
一股欲望在他心里作祟,裴盏突然很想亲自感受一下那里的温度。
想将那里的被褥狠狠地揉进怀里,凑在鼻翼下嗅。
他低下眉眼,拧药膏的手指故作得有些僵化,拧了半天都没拧开。
周自柔拿过那药膏,语重心长地像是照顾弟弟一样:“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