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誓不回头的乔薇在听到那句迟来的解释后,若无其事地抱着小世子回去了! 乔薇进屋,将熟睡的小世子放到床上,随后来到姬冥修面前,将窗户推开了些,日照充足了,她才看清他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你……伤哪儿了?” “一点内伤,没大碍了。”姬冥修淡淡地道。 乔薇拉过他手腕,葱白指尖搭上他脉搏,凝神诊了一会儿,古怪地皱起了眉头:“你的脉象好奇怪,健康的脉象应为一次呼吸跳四次,寸关尺三部有脉,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而你的脉象,有些像实脉,邪气亢盛而正气充足,正邪相搏,气血充盈脉道,搏动有力,但若是再久一点,它又变成了洪脉……等等,还在变。” 恩伯府乃医香门第,大乔氏之母又是曾经轰动一时的沈神医,她会些医术似乎说得过去,只是峥伯爷夫妇过世时她才五岁,又听说是被捧杀着长大的,琴棋书画倒是精通,行医问药怕是一窍不通。 “你懂医术?”姬冥修略有些惊讶。 乔薇讪讪一笑:“我中医是个半吊子,才看了几本医书而已,让你见笑了,我说的不一定不准,你还是找别的大夫看看。” 姬无双医毒双绝,早给他把过脉,与她讲得差不了太多。 姬冥修沉吟片刻,忽然话锋一转:“你……不记得从前的事,是不是也不记得自己的身世?” “嗯。”乔薇随意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姬冥修看了看她毫不在意的神色,微微困惑:“你不想知道?” 乔薇摇头,她又不是原主,知道原主那么多信息干什么?阴差阳错知道一点居然就是与胤王那个王八蛋牵扯不清的,再知道更多,她怕自己会吐血。 人生是她的,她想怎么走,她说了算。 原主曾向罗大娘坦言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她曾经怀疑过那个家里人是婆家人,但看样子她没有成过亲,只是未婚生子,那么赶她出门的就是娘家人了。 那样的家人,与前世抛弃她的家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如不知道,不如不要。 姬冥修淡淡点头:“不知道也好。” 声名狼藉的乔家长女,这个身份,毫无风光可言,远不如现在来得自在。 “少主我去熬药了,姬无双是说放两碗水吧?”燕飞绝在门外问。 乔薇四下看了看,与四合院不同的是,从进门到现在她没看见一个下人,她站起身道:“我来吧。” 燕飞绝求之不得,他给少主熬药,不知熬坏多少罐子了,幸亏姬无双知他粗枝大叶,把所有药包都多备了好几份。 乔薇拿上草药去了厨房,先找了个干净罐子,放入冷水,将药材泡进去,要泡两刻钟到一个时辰,闲着也是闲着,眼下又到了中午,乔薇索性往灶里添了柴火,开始洗菜做饭。 原本这一切都是燕飞绝的活儿,但既然有人代劳,燕大侠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小丫头挺能干啊。”燕飞绝嘴里叼了根稻草站在窗外,侧身倚着窗子,对坐在窗内的姬冥修说。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上去似乎还有些余怒未消。 燕飞绝瞅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吊儿郎当道:“摘菜呢,手法挺准,又快又狠,手劲儿还大,你说我收她做徒弟怎么样?” 姬冥修没理他。 “倒水去了。” “洗菜去了。” “切肉呢,啧啧,那刀工。” 姬冥修依旧翻着书,目不斜视。 燕飞绝笑道:“得了别装了,想看就看吧,书都快被你捏烂了。” 可怜的书,终于被燕大侠解救了。 小厨房的菜都是现成的,有鱼有肉,还有一块罕见的大火腿,乔薇清理了鱼鳞与鱼内脏,又切了点肉与火腿,到后院儿摘了点新鲜白菜与丝瓜。 乔薇觉得在后院儿种点丝瓜、南瓜、小菜挺好,等新房子建成了,自己在后院也可以这么干。 乔薇切着菜,燕飞绝走了过来:“要不要帮忙啊?” 乔薇笑着摇摇头:“不必了,这边很快就好,你去外头坐会儿吧。” 别介,让你一个人做饭,少主的眼刀子快把我凌迟了。 燕飞绝坐到灶台后:“我给你烧火。” 乔薇不让他进厨房是怕他越帮越忙,可瞧他打火添柴的样子,倒也算娴熟,便点头道:“有劳了。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燕飞绝一笑:“我叫燕飞绝,你叫声燕大侠就行了,燕叔叔也行。”不能占少主便宜,占占这丫头的也是好的,想当初他稀里糊涂地“卖身”给少主,现在想起来还亏呢。 乔薇骨子里没那些阶级观念,爽快地唤了声“燕叔叔”,可把燕飞绝美翻了,添柴添得嗖嗖的,差点把锅给烧穿了。 “以后有燕叔叔罩着你,不怕他们六个欺负。”燕飞绝道。 “六……个?”乔薇纳闷地眨了眨眼,把切好的肉装进盘子,开始切丝瓜。 燕飞绝道:“少主手下一共有七个虾兵蟹将,十七和我,你见了两个。” 乔薇还是没认出燕飞绝是那日在南山书院炫了一手夺命花瓣雨的神秘男子,但她是见过十七的身手的,如果那样也叫虾兵蟹将,恐怕天底下没几个不是废柴了,她笑了笑,又道:“对了,燕叔叔,怎么没看到十七?” 燕飞绝挑挑眉:“在你身后。” “嗯?”乔薇扭过头,果真看到不知何时从地里长出来的玄衣少年,吓得刀都差点掉了!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姬冥修手下七大高手,有擅长毒术的,如姬无双;有擅长暗器的,如燕飞绝,也有易千音那种堪称拥有一千张面孔的易容高手……而十七虽不懂那些旁门左道,却是武功轻功最厉害的一个。 十七的目光在乔薇身上搜寻了一圈,没搜到他的小望舒,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乔薇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胸口,才几次她就被吓得够呛,成天跟这群人待在一起,不得不说,冥修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大啊…… 饭菜很快便好了,一盘大碗红烧肉、一条豆瓣鲫鱼、一份青椒炒火腿、一盘清炒白菜并一钵丝瓜鸡蛋汤,整个厨房都弥漫着一股勾人的香气。 燕飞绝被勾得口水横流,没把柴给啃掉都算他定力好了。 乔薇解了围裙,到房中叫姬冥修吃饭:“不是隔夜菜,放心吧。” 姬冥修起身,去膳厅用膳。 乔薇把熟睡的小世子摇醒:“吃饭了。” 小世子迷迷糊糊地张开嘴。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抱着他去了桌上,他东倒西歪还想睡,乔薇递给他一把勺子,他抓住勺子继续睡。 乔薇看向一旁的姬冥修:“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随便做了,别嫌弃啊。” 姬冥修坐下,他坐下了十七才坐下,燕飞绝将乔薇按坐在姬冥修身边,他自己则搬个凳子,去了另一桌。 没办法,他们是不可以与少主同桌而食的,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不必少主提醒,他们也分得清楚,只不过十七小孩子心性,不懂这些。 乔薇看了一眼孤零零坐在另一桌的燕飞绝,想开口,却见冥修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于是把话头咽下了。 十七不会用筷子,握拳似的将筷子握住的,这样会导致筷子分不开,乔薇索性给了他一把勺子。 姬冥修夹了三块肉、三片青菜、三片火腿与三块鱼给他,他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你也吃。”姬冥修见乔薇不动。 乔薇撇嘴儿:“你都不给我夹菜。” 姬冥修目光动了动,给她每样菜都夹了一些,乔薇很开心地拿起筷子开动了。 她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不会成天胡思乱想,天大的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姬冥修却不同,他心思重,很难去生一个人的气,可一旦气上了,就会很久都消不掉。 “你尝尝这个。”乔薇夹了一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给他。 姬冥修没在意红烧肉,倒是一眼看到了她红肿的指尖:“怎么回事?” 乔薇愣了愣,发现他在看自己手指,浑不在意道:“没什么,被鱼鳞划了一下。” 姬冥修没再说什么,夹了一块鱼,把鱼刺剃了,轻轻放进了她碗里。 这一顿饭,姬冥修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吃过饭,姬冥修拉着乔薇的手回了房,拿出金疮药,给她细细地抹上。 乔薇好笑地说道:“这点小伤都要涂药的话,我恐怕得买一车金疮药回来。” 本是一句无心之言,却让姬冥修皱起了眉头,摊开她掌心与指尖,乔薇不是疤痕体,伤到了很快便痊愈,但痊愈之前还是能看到痕迹,他轻轻地揉着她掌心几道淡淡的刮痕:“怎么弄的?” 切菜咯,种地咯,再不就是给孩子们做小点玩具,总之做事多,伤也多,但都没有大碍。 乔薇抽回手:“别看啦,我没那么娇气!”言罢,望了望床上呼呼大睡的小东西,“小世子怎么办呀?我在宫里跟昭王妃闹了点不快,然后我讹了她一点银子。” 连王爷都敢惹,一个王妃似乎不算什么新奇事了,姬冥修看着她:“一点?” 乔薇扒拉了一下小耳朵:“一千两。” 姬冥修放下了金疮药。 乔薇小声嘀咕:“她肯定恨死我了,现在把她儿子送回去,她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吧?” “你难道不是?” 乔薇倒抽一口凉气:“连你也……”话到一半,瞥见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你逗我。” 姬冥修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一直注意着二人动静的燕飞绝暗暗松了口气,这么多天少主都冷着脸,他都快被少主浑身的威压碾得喘不过气了,还是这丫头有本事啊。 可话说回来,少主的情绪素来没有波动,也是因为这丫头才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千万别有下次了,再来一次,少主不死,他都得吓死了。 姬冥修残忍地捏醒了熟睡的小世子。 小世子被捏醒了,居然没哭,顶着娇嫩的、被捏出了一道红印子的脸蛋,怔怔看着姬冥修。 “想不想回家?”姬冥修问。 小世子摇头。 姬冥修对乔薇道:“送他回家。” 乔薇:“……” 从前觉得这家伙好有爱心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 暮色四合,天际一抹霞光斜斜地落在城楼之上,将威严冰冷的墙体照出了几分淡黄的柔和之色。 城门即将关闭,行人寥寥无几,但驻守的侍卫却比往常多出一倍,每个人都打起了精神,对过往的每个行人、每辆马车逐一进行盘查,很快便查到了姬冥修的马车。 这是一辆两匹马的马车,暗红色车身,棕色车顶,石青色车轱辘,车夫也穿得毫不起眼,侍卫没将这辆马车的主人放在眼里,一鞭子打过去,拦住了马车的去路:“停停停!都给老子下来!” “下来做什么?”燕飞绝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听了一下午小别胜新婚的动静的,他的精神有些疲倦。 侍卫不耐道:“检查!废那么话做什么?快给老子下来!” 燕飞绝冷笑,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敢在你燕爷爷面前抖狠,看燕爷爷怎么收拾你! “飞绝。” 马车内传来姬冥修淡淡的声音。 燕飞绝的手一顿,收回了指缝的银针,从怀中亮出一枚令牌。 那侍卫看了令牌,一时间不敢相信,跑回去找了自己同伴一同前来观察,观察完,二人的脸上都换上了一副恭敬不已的神色,再不提搜车,亲自开路,让马车进入了京城。 就这样轻轻松地进城了,若换做自己,只怕藏在马桶都要被揪出来,乔薇啧啧摇头:“你家不是一般地有权势啊……” 她只是个乡下小寡妇,要钱没钱,要家世没家世,还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怎么想都觉得他是眼瘸了。 驶入京城的要道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街上的商贩也将摊子摆了出来,货郎吆喝,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小世子坐不住了,扭着小身子往窗外爬,乔薇按住他,他倒是不哭的,但就是睁大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得乔薇都怀疑自己把他虐待了。 “行行行,抱你下去。”乔薇抱着小世子下了马车。 姬冥修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不见人上来,也下了车。 一行三人,漫步在斑斓的夜色中。 乔薇衣着朴素了些,但容貌妍丽,身姿娉婷,气质恬淡,淡蓝色裙裾自地面轻轻拂过,宛若一汪流淌在松间的泉水。 姬冥修则是一抹天边的月光,静静地照在泉水之上。 才子佳人,珠联璧合,怀中的孩子也是世间罕有的姿色。 这一家子走在大马路上,惹得众人频频回头,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 小世子要吃糖,乔薇买了个糖葫芦给他。 他又要吃甜糕,乔薇又买了一盒绿豆糕给他。 他越来越不安分,扭着小身子要下地。 乔薇力气虽大,可架不住不能绑着他,他像条小泥鳅,滑不溜秋地便溜到了地上。 乔薇一把抓起他:“不许乱跑!” 小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乔薇。 “别这么看我,我不会心软的!”乔薇把小世子往姬冥修跟前儿一放,“你抱。” “不抱。” “你不是挺喜欢小孩的吗?”对望舒景云那么好,不知道的,还当是他亲生的呢。想到什么,乔薇眼波一动,唇角浮现起一丝得意,“是指喜欢我的孩子啊?” 就这么在意她啊呀,在意到爱屋及乌了…… 姬冥修:你想多了。 姬冥修不喜欢孩子,丞相府与国公府的一个都没抱过,甚至谁靠近他一点,他都会十分嫌弃。 若非说谁是例外,就是景云与望舒了。 明明不是他的孩子,却莫名让他想要亲近,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一想到他们是胤王的骨肉—— 姬冥修的大掌微微握紧。 小世子看到什么都想要,乔薇可没那么多银子给他挥霍,强行拎着他上了马车。 乔薇以为他们会去昭王府,却没料到是皇宫。 姬冥修将小世子带下马车。 小世子要抱抱。 姬冥修无情拒绝:“自己走。” 小世子可怜兮兮地跟了上去,一步三回头,泪汪汪地看向乔薇,好像乔薇把他抛弃了似的。 乔薇扶额。 很快乔薇发现姬冥修带小世子走的是北正门。 她记得崔公公向她介绍过,皇宫一共八门十三楼,其中南正门只为太后、帝后以及太子而开,大臣们上朝是走东正门,皇子们入宫是走北正门,公主们则是西正门,姬冥修不是皇子,却能走北正门,为什么? 乔薇道出了心底的疑惑。 燕飞绝道:“主子有皇帝特旨,任何门都能走。” “你家主子真的挺有来头的。” 燕飞绝笑而不语,姬家数百年望族,自前朝便是簪缨世家,到了大梁朝,所有前朝世家都被覆灭或削弱了,唯独姬家如日中天,少主不仅是姬家嫡长孙,也是大梁最年轻的权相,别说北正门,便是南正门少主也走得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姬冥修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解决了?”乔薇忐忑地问,她可是“拐走”了昭王府的小世子,这么重大的罪名压下来,她不死也脱层皮了。 姬冥修点头,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乔薇打开锦盒,是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夜明珠她前世只在电视上见到过,还以为是假的呢,没想到真有啊,还这么大、这么圆、这么亮! 姬冥修看着她两眼放绿光的样子,嘴角动了动:“皇上赏你的,感谢你收留了小世子。” 乔薇一怔:“皇、皇上?你怎么和他说的?” 姬冥修坐上马车:“如实说的,小世子顽皮,爬进马车,你收留了他一夜,今早便赶着将他送回了京城。” 乔薇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皇上……真信啊?” 姬冥修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锦盒:“不信,你的赏赐哪儿来的?” “也是。”乔薇没料到困扰了自己一天一夜的问题就这么轻轻松松解决了,释然地松了口气,心道皇帝真是个明君,却不知换做别人,怕是早被皇帝拖出去砍了,也就姬冥修深得皇帝信重,才顺理成章地办妥了。 乔薇把玩着锦盒里的珠子,爱不释手。 姬冥修又道:“皇上还说,你想卖的话,尽管卖。” 乔薇呛到了,收好珠子,一本正经道:“谁要卖了?我又不缺钱!我好好地收着,将来做传家宝。” 马车晃悠悠地行驶了起来。 “去哪儿啊,主咋(子啊)?”燕飞绝问。 “四合院。” “犀牛村。” 二人异口同声。 说四合院的是姬冥修,说犀牛村的是乔薇。 “到底去哪儿?”燕飞绝皱眉。 姬冥修:“犀牛村。” 乔薇:“四合院。” 又是异口同声,不同的是,二人的台词掉了个个个儿。 乔薇大囧。 姬冥修轻轻一笑,凑近她,她的眼神一下子慌乱起来,姬冥修就爱看她故作镇定、眼神却慌乱得不行的样子:“今晚留下。” 乔薇装模作样地端起一杯茶:“留下干嘛?” “交流经验?” “噗——” 乔薇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喷了他满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进展那么快……唔——” 话未说完,没机会说了。 …… 马车最终还是抵达了犀牛村,乔薇下车时,衣衫整洁、发髻纹丝不乱、神情严肃,姬冥修的表情比她更严肃。 “冥公子,我走了。”乔薇严肃地说道。 姬冥修严肃地回应:“嗯,乔姑娘路上小心。” 十分见外地道完别,乔薇迈步往村子里走去,姬冥修上了马车。 燕飞绝看看小丫头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少主稳如泰山的坐姿,最后,扫了一眼凌乱的车厢,床单都不知滚到哪儿去了,我就当我信了! 乔薇绷着脸回了罗家,孩子们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了,她先去看了看孩子,随即到厨房烧点热水准备洗澡,翠云恰巧在给罗永志做宵夜,看到她,眼睛就是一亮:“妹妹回来了!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大哥做饺子,给你也包几个?” “好啊,谢谢大嫂。”乔薇嫣然一笑,从水缸打了水,放锅里烧上,顺便坐下帮翠云添柴。 翠云包着饺子,扫了一眼自家妹妹,眉头就是一皱:“妹妹,你的嘴巴怎么肿了?是不是又上火了?” 乔薇忙用手背捂住,清了清嗓子道:“辣椒吃多了。” “这样啊。”翠云点点头,把包好的饺子下到锅里,“那我再给你抄份酱汁儿,你哥这份是辣的。” “麻烦大嫂了。”乔薇含糊不清地说。 天儿热,又坐在火堆前,乔薇很快便热出了一身汗,扯着领口扇了扇,翠云一眼瞧见了她脖子上的红印子:“你被虫子咬了?” 乔薇眼神一闪,摸上脖子:“没……没有,是吃东西过敏,抓的。哎呀好痒,我去擦点药!” 言罢,落荒而逃。 …… 翌日,燕飞绝送来了密不透风的罐子与一千斤荔枝,罐子是燕飞绝亲自设计的,保证滴水不漏、滴气不走,至于荔枝,则全是从南方快马加鞭运来的,鲜嫩得可以滴出水来。 乔薇按照原先商议的二十文一斤的进货价,结算给了燕飞绝。 看着手里稀稀拉拉几两银子,燕飞绝的表情有些精彩。 为博美人一笑,少主也是下够了血本啊。 容老板一进容记,发现后院儿全是整筐整筐的荔枝,惊得一跳:“哪儿来这么多荔枝?” 小六剥了一颗塞进嘴里,甜丝丝地道:“乔姐姐进的!二十文一斤,老便宜了!乔姐姐说我想要就原价,我刚买了二十斤,准备回去送给我爹娘和街坊们吃。” 容老板愣住:“多、多、多少文一斤?” “二十呀!”小六又吃了一颗,乔姐姐说试吃不要钱,他都试吃小半斤了,真的好甜呀! 容老板像被雷劈了似的,头顶差点没冒出黑烟来,京城五百文一斤的荔枝,他后院儿居然只要二十文?他昨儿花五十两银子买一百斤荔枝,还没这个大、没这个新鲜…… 呜呜,好肉痛。 荔枝在南部卖不起价,吃不完扔掉烂大街的一大把,可要是运到京城来,就成黄金价了,古代运输条件有限,一百斤荔枝,运到半路就得坏掉一大半,到最后辗转到商贩手中,能剩下二十斤新鲜的都阿弥陀佛了。 容老板一口气买了两百斤,给七大姑八大姨全都送了一筐过去。 乔薇自己拿了一百斤,分给了容记的员工们一百斤,剩余的全部以一百文一斤的价格卖掉,不仅比京城的便宜,还比京城的新鲜,没两日功夫,七百斤荔枝便一售而空。 乔薇坐在账房数银子,数得不亦乐乎:“……一百二、一百三、一百四……一共七十一两一百四十八文。” 荔枝卖到最后几十斤时,有几个大户人家竞价,生生将八十文的卖价炒到了八百,她又狠捞了一笔。 算上这笔银子,家具款可以提前结清了! “乔姐姐,有人找你。”小六在门外道。 “谁呀?”乔薇将银子收好。 小六道:“是个姑娘,说姓多罗。” 乔妹纳闷,多罗明珠几时这般客套了,来找她还让小六通报,那丫头不该一阵旋风似的直接刮进她账房吗? 待到对方进了屋,乔薇才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根本不是多罗明珠,而是在皇宫有过一面之缘的多罗紫玉。 乔薇的眼底略过一丝惊诧,面上却扬起了标准的商业化笑容:“什么风把多罗小姐吹来了?多罗小姐是要定席面还是——” 多罗紫玉轻声道:“我找你有点私事。” 乔薇给小六使了个眼色,小六合上门。 乔薇亲自倒了杯凉茶给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不好意思,条件简陋,委屈多罗小姐了。” “乔姑娘不必客气,我说几句话就走。”多罗紫玉优雅地坐下,这是一位比在月满楼见过的孟小姐更仪态万方的女子,从头到脚,浑身无一处不散发着优雅与温婉。 若自己是男子,定也喜欢这样的女子,乔薇心想,须臾看向她:“多罗小姐想和我说什么?” 多罗紫玉犹豫了半晌,低声道:“我与胤王定亲了,这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乔薇挑眉,原来是胤王的未婚妻啊,天啦,那王八蛋怎么定了个这么优秀的姑娘?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乔薇微微一笑:“我现在知道了。” 多罗紫玉的睫羽颤了颤,接下来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我和王爷,是两年前定的亲,那时,你已经与王爷没有关系了。” 明明不是她介入了他们,可当着乔薇的面,这种话却始终没有底气。 乔薇淡淡一笑:“我跟他从来都没有关系,如果你是在外头听见了什么风声,要上门来找我兴师问罪,那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找错人了。” 多罗紫玉忙道:“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请乔姑娘不要误会我。” 原本看她是明珠的姐姐,想待她多几分礼遇,可似乎,用不着了。 乔薇淡淡地勾起唇角:“我这人最讨厌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多多小姐不妨直说。” 多罗紫玉定了定神:“最初知道你们的事时,我有想过退掉胤王的婚事,但我母亲说,皇子的婚退不了,我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乔薇打断她的话:“你嫁不嫁他跟我没关系,还有,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事,我还打算嫁人的,还请多罗小姐慎言,别让别人误会于我。” 多罗紫玉捏了捏帕子,面色渐渐有些苍白:“你都已经跟了王爷,还想嫁人吗?” 民间和离嫁娶易,皇室却没有这样的先例,一日入皇室,终身是皇室,活是皇室的人,死是皇室的鬼,如若不然,她早把亲事给退了。 乔薇懒得与她争执:“如果你的意思是我没人要,那么抱歉,我现在抢手得很,其中一个追求者还是你的未婚夫,如果你想挽回他,别再我这儿下功夫,想好怎么笼络他的心才是正经。” 多罗紫玉摇头:“我真的没有挽回他的意思,我只是身不由己,我身为多罗家的千金,我身上有家族的重任,你被逐出家门,原本觉得你可怜,而今想来,未必不是幸事一桩。” 乔薇真不明白这些人的奇葩脑回路,她对胤王的厌恶全都写在脸上了,还不够明显吗? “多罗小姐,你真的想多了,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的未婚夫,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带着孩子回府给你添堵。” 多罗紫玉咬了咬唇,道:“我愿意抚养王爷的孩子,待他们视如己出。” 乔薇喝茶的动作顿住:“视如己出?你说的是我的孩子吗?” “是。”多罗紫玉艰难地说道。 若说之前乔薇还敬她是个姑娘家,给她留了几分颜面,现在,就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乔薇冷冷地放下杯子:“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的孩子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他凭什么来抢我孩子?你又凭什么替我抚养孩子?你再敢说这种话,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明珠的姐姐,我照样撕烂你的嘴!” 孩子是她的,谁都抢不走! 亲爹也不能! 何况胤王那个王八蛋怎么可能是孩子他爹? 她的孩子那么优秀、那么好,哪一点像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 “乔姑娘,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没有执意让你与孩子分开的意思,我是说……” 乔薇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来:“你说什么都不重要!我不会把孩子让给你们!” 多罗紫玉语重心长道:“可那毕竟是王爷的骨肉,他们骨子里流着大梁皇室的血脉,他日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允许他们流落民间的。” 她以为她愿意上赶着给人当继母吗?她也不想啊,可她有什么办法?孩子有都有了,她总不能一辈子视而不见。 母亲让她效仿昭王妃,将庶子抱到跟前抚养,还说景云是神童试的小探花,定能比小世子更受皇帝喜爱。 她虽觉着委屈,但也只有认命。 乔薇冷声道:“想都别想!我孩子不是胤王的!跟你们皇室没有关系!你们是凭什么认定他们是胤王的骨肉?就凭我儿子那张脸?你们查过血型了吗?验过DNA了吗?乱认儿子是要遭雷劈的!” “可是五年前你明明……” “明明怎样?明明跟他睡了一觉?谁能证明?你们录像了吗?你们拍照了吗?把**拿出来给我看啊!”乔薇一激动,蹦出来的话多罗紫玉全都听不懂。 多罗紫玉被她几欲暴走的样子吓得够呛:“你……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乔薇拔出了匕首:“谁要跟你好好说?我警告你,谁抢我孩子,我就要了谁的命!” 多罗紫玉本身并不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也不愿抢走乔薇的孩子,可她不抢,日后皇帝知道了,也一样会抢,她以为自己就凭一个容记酒楼、凭一次对太子的救命之恩,就能让皇室血脉流落民间吗? “我现在好声好气与你说商议办法,你不听,等事情闹大的一天,你就会后悔了。” 惹怒她不要紧,惹怒皇上,却是会没命的。 乔薇的匕首抵住她娇嫩的脖颈:“你只管回去把事情闹大,我死也不会让你们把孩子带走的!” 僻静的四合院,姬冥修正在房中翻看家具的图册,“他”下江南治水,半路突染恶疾,无奈返京,皇帝特许他在家疗养,短期内无需上朝,小日子清净得不得了。 燕飞绝啃着苹果走了进来。 “千音回来了?”姬冥修漫不经心地问。 “正回着呢,‘丞相’染病返京了,他再出现在江南,不得把人吓死吗?不过会不会来京城就不知道了,那小子玩性大你又不是不知道。”燕飞绝咬了一口苹果,走到桌前,“哟,看床呢,真有闲情逸致,还不知道那丫头都快急死了吧。” 姬冥修目光一顿:“她怎么了?” “多罗家的小姐上门找她要孩子,她都快急哭了。”燕飞绝颠倒黑白地说,事实却是,快哭的是多罗,那小丫头举着刀,都快把人吓死了。 啧啧,小丫头真彪悍呐,他太喜欢了! 姬冥修二话不说站起身,走了出去。 自打姬冥修差点死了一次,燕飞绝就不敢让他落单了,铭安的车夫工作完全被抢。 燕飞绝三口把苹果啃完,追了上来:“你说胤王厉害啊,一夜就种了俩,少主你三天三夜,怎么就没整个娃出来呢?” 姬冥修脚步亦顿:“你胡说什么?” 燕飞绝捂住嘴:糟糕,他好像说漏嘴了,他答应凤倾歌保守秘密的! 姬冥修危险地看向他,一字一顿道:“你刚刚说什么,再给本相说一遍。”
【103】他有孩子?(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