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乔薇从宽袖中取出一封亲笔书信,“当初假的小卓玛败露后,为了接近我,曾故意装出与她们决裂的样子,不仅交代了自己的罪状,还写在纸上,签了字,画了押,按了指纹与掌纹。我记得当初在角斗场比试时,她曾写了一份书法,不知可还保存着?”
自然是存着的,大长老忙让人去取了来,几位长老一一对比,确定这封信与那份书法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至于说指纹与掌纹,这就不好比对了,不过也不需要了,字能对上便够了。
最沉不住气的三圣姑开口了:“你……你栽赃污蔑!这封信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小卓玛怎么可能留下这种东西呢?都没听她提过!当然这话她不能说,说了,不就等于承认圣女殿与假的小卓玛有勾结了?
乔薇挑眉看向她道:“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几位学识渊博的长老,他们怎么可能连真迹与模仿的笔迹都认不出来?”
大长老严肃道:“这封信里没有模仿的痕迹,是真迹无疑。”
乔薇缓缓地走向三圣姑,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也许那个假的小卓玛,也不是很想帮你们掩饰呢?”
三圣姑怒气填胸,当即扬起一巴掌来,大长老拍响惊堂木:“三圣姑!”
大圣姑冷冷地按下了三圣姑的手。
乔薇优哉游哉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信里写得清清楚楚,假的小卓玛正式册封后,便将贺兰倾炸死在闭关的地方,自此,贺兰家的王权便是圣女殿的囊中物了,如此一来,第二项罪名成立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众人看向圣女殿那些曾经无比高高在上的圣姑,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失望。
乔薇指控圣女殿的第三项罪名是圣女殿指使哈佐行刺祭师大人与景云望舒,这一项罪名可是有目击证人的。
乔薇看了看座上三人道:“请允许传风四娘问话。”
大长老比了个请的姿势。
风四娘被带了上来,她低着头,谁也没看,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养了几年的孩子就坐在审判官的席位上。
风四娘交代了哈佐入黑市购买龙凤胎与雪貂的事,也交代了哈佐带着手下追击教主大人与两个孩子的事,当然,为了把教主大人摘出去,他将教主大人贩卖人口,改成了教主大人心存疑惑,与她设了圈套,引蛇出洞。
哈佐在镇上追击教主大人的马车时,并未刻意地避开人的耳目,因此除了风四娘之外,还有不少目击者,他们都被风四娘带到了现场。
哈佐也被传唤到了角斗场,哈佐自打在山谷受了惊吓,至今未能复原,仍是疯疯癫癫的,但风四娘与小镇的居民都一眼认出了他来。
哈佐与侍卫在追击的过程中对马车放了无数的箭,这要不是恶意的都没人信了。
三圣姑又沉不住气了:“就算是哈佐追杀了他们,那也是毕罗家的事,怎么算到圣女殿的头上了?”
毕罗复炸毛了:“怎么就是毕罗家的事了?我他妈一根毛都不知道!”
这是他最钟爱的儿子,他一直以哈佐为傲,为了哈佐,他冷落自己嫡子,可是到头来,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却把全家拖下了水!
毕罗复气得走过去,一脚将哈佐踹翻在了地上!
“混账东西!我怎么生了你?!”
哈佐大抵是真的吓坏了,问什么答什么,对圣女殿指使自己的事,以及自己也见过假小卓玛的事供认不讳。
圣姑们简直气坏了!
就连大圣姑,都再也按耐不住了:“没见他都神志不清了吗?他说的话能作为呈堂证供吗?”
乔薇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这就不劳大圣姑费心了吧?长老们与各大领主们明察秋毫,他们会做出公平正确的判断的。”
大圣姑冷声道:“你少拍马屁!”
乔薇眨了眨眼:“不服气呀?你也拍一个咯!”
为了摆脱自家的嫌疑,毕罗复是恨不得马上让圣女殿的这项罪名成立,他毫不客气地批了个立字,他一批,察哈尔家主也批了,塞纳家主与塔塔尔是小卓玛阵营的,自是站在乔薇这一边了,但此番他们批下立字,却不是因为乔薇的缘故,而是他们已经从内心给出了最直觉的判断。
乔薇觉得塔纳族的司法制度虽不够完善,却也有不够完善的好处,这种事若是放在中原,能当时退堂,花上几个月来搜集罪证,可塔纳族人,却相信自己内心要选择的,就是真神指引的。
第四项罪名是三圣姑与手下的弟子冒充贺兰铁骑。
这件事,也是有目击证人的,易千音与铁铺老板。
易千音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容貌,他讲述了那日的经历,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接近过三圣姑,他还打了那套三圣姑传授给他的拳法。
铁铺老板倒是不清楚双方的争斗,只道有几个漂亮的姑娘进入他的铁铺,问可有黑色的盔甲,他以打铁为生,平时多做些工具,但不时也有侍卫把坏掉的盔甲拿到他的铺子修,修多了他也就会做了,偶尔偷偷地做几套卖给那些散兵,但数量绝对不多,毕竟私造盔甲是违法的勾当。
“你不知她们是圣女殿的人?”乔薇问。
铁铺老板摇头,幸亏是不知,否则他估计没命了。
铁铺老板的证词,加上易千音的话,足够将第四项罪名坐得死死的了。
前面的四项罪名都成立了,再说到圣女故意踩塌祭祀台的罪名事,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却已经让人惯性地相信了。
真是不敢相信,神圣不可亵渎的圣女殿竟然做出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可怜的小卓玛,替她们背了这么多黑锅,想起曾经对小卓玛的谩骂,众人不禁汗颜地低下了头。
夜鸣蛊一事,已经由大长老亲自查证,但为了取信于人,大长老仍是让今日搜出的侍卫将搜到的东西以及搜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曝光在了人前。
若说先前的几项罪名只是让人感到失望,那么最后一项,借助洗礼的机会给新生的婴孩下蛊毒,就令人无法容忍了。
他们那么信任圣女殿,甚至将新出生孩子的捧到她们面前,成为她们最真诚的信徒,并深信只有得到了她们的祝福,他们的孩子才得在这片土地繁衍生息……
却原来,下蛊才是真相。
整个角斗场都愤怒了!
圣姑们被人捧惯了,何尝见过世人拿这副嘴脸对着她们?
大圣姑的手紧紧地拽住袖口,掐出了几个大洞。
四圣姑与五圣姑害怕地抱在一起。
六圣姑沉着的面色出现了一丝龟裂。
三圣姑举眸,望向三楼黑压压的怒不可遏的岛民,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们没有给你们下蛊!我们是真神的使者!我们是真神派来庇佑你们的!他们已经触怒了真神,他们没有资格再号令你们!长老院,贺兰家,狼狈为奸!他们全都是……”
啪!
话未说完,被一个鞋底板抽中了!
那是一个怀抱着婴孩的母亲,她的孩子刚刚满月,一个月前在圣女殿接受了洗礼。
啪!
又一只鞋子砸了下去!
是一个老人。
他这辈子都没有出过岛,以后怕是也没机会了,就算治好了,他也太老了。
越来越多的鞋子砸了下去。
也有人将怀里的干粮砸了下去,还有更愤怒的,抓起钱袋朝那群可恶的圣姑们砸了下去!
金光闪闪的金币掉了出来。
教主大人眼睛都直了,砸我呀砸我呀……
砸东西似乎并不足以宣泄众人的怒火,不知从谁开始,竟有人朝那群圣姑吐起了口水,大圣姑被吐中了,当即心火蹭蹭一冒,施展轻功一跃而起,伸出利爪,朝着那个吐口水的妇人的脖子掐了过去。
“大圣姑!”大长老勃然变色。
侍卫们纷纷跳起去拦她,然而谁又是她的对手?她不过是轻轻一拂袖,便将一群侍卫扇飞了。
她掐住了那个人的喉咙,她抓过那个人怀里的孩子,就在她即将用力的时候,一道玄色身影闪电般地飞了过来,凌空一脚,踹上她的胸口,将她踹得当空喷出一口鲜血,松开手,直直地坠下了下去。
贺兰倾接住了孩子,脚尖自凭栏上一点,借力跃去了对面。
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惊喜的声音。
妇人跑到了对面,从贺兰倾手里接过孩子,激动得泪流满面:“多谢卓玛!多谢卓玛!”
哎呀,被人谢还真是头一次。
贺兰倾施展轻功飞下一楼,站在了几位圣姑的面前,一步步走向众人,众人惊恐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她自重伤吐血的大圣姑身侧走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没听说,把毒蛇抓回去之前,要先拔掉它的毒牙吗?”
众人的脊背蔓过一层恶寒。
贺兰倾自斗篷中探出了修长如玉的手,指甲上嫣红的豆蔻衬得她肌肤白嫩通透,她红唇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可越是笑,越让人感觉危险。
在与几人一步之距时,她忽然抬起了指尖,在几人的穴位上轻轻一点,几人早已预料到她会做什么,想出手阻拦,奈何她的身影快到不可思议,一眼看去,只能看见一道虚影。
虚影自几人身前晃了过去,几人惨叫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半生修为,一招散尽!
贺兰倾拿出白帕子,轻轻地擦了擦手,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没了武功之后,这群圣姑便任由长老院处置了。
长老院与几位领主经过一番商讨,一致同意对几位圣姑处以极刑。
大长老惊堂木一拍:“先押入大牢,三日后,行刑!”
……
老妖婆也有被行刑的一天,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相当初自己被通缉,被端了老巢,像过街老鼠一样躲到现在,可算是看到这群老家伙的报应了!
三天后,他非得亲自来送这群老妖婆上西天!
心情大好的教主大人,连地上的金子都忘记捡了,一脸得意地扬长而去。
教主大人回了小镇,风四娘还要做一些笔录,便没有随他一道回来,不过他有小酒馆的钥匙。
此时夜已经彻底黑了,教主大人抹黑开了门,先去厨房找了点冷馒头填肚子,又偷喝了几口风四娘的野山葡萄酒,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真真不假。
只要一想起那几个老妖婆的下场,他就能笑出声来。
教主大人回了阁楼。
嘎吱——
酒馆的门被人推开了。
教主大人警惕地坐起身:“谁?”
“是我。”姬冥修上了楼,猫身坐进了狭窄的阁楼。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来做什么?”
姬冥修在祭师殿整理书册,并未去塔纳城,但也不妨碍他知道角斗场的事情:“我接到消息,圣女殿定罪了,圣姑们被打入大牢了。”
“是又怎样?”教主大人鼻子哼哼道。
姬冥修含笑看着他:“我来接你去贺兰堡。圣姑们虽然落网了,可是还有不少余孽,难保她们不会对你进行报复。”
教主大人淡道:“为什么要报复我?”
姬冥修被冷落了也不生气,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其实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欣慰了,姬冥修轻声道:“你是祭师,这是其一;你是小卓玛的小叔子,这是其二;你是本次将她们打入大牢的主审官,这是其三。”
教主大人怔了怔,两眼望天道:“为什么不报复你们?”
姬冥修道:“我们住在贺兰堡,贺兰堡铜墙铁壁,守卫森严,她们报复不了。”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动了动:“就……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手下与阿达尔都是十分厉害的,比输给贺兰堡的侍卫,就算……打那几个老圣姑打不过,打几个余孽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确定?”姬冥修问。
教主大人不屑地撇过脸:“我说过你不是我大哥,所以我不会跟你走的。”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来贺兰堡找我。”
教主大人呵呵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死心吧,我就是死啊,也不可能去投奔你!”
姬冥修一脸无奈地离开了。
教主大人躺在了阁楼的地板上,从怀中拿出一块金子,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看完,拿出百宝箱,准备将金子放进去,哪知就在他刚刚掏出钥匙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眸光一动,将箱子揣进了怀里,猫着腰走出阁楼,迎面劈来一道剑光,他吓得面色一白,侧身一躲,黑衣人砍歪了,砍在了阁楼的木板上。
他趁势跑下了楼,楼下七八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长剑,黑衣人见了他,全都持剑冲了过来。
他大叫:“来人!来人呐!阿达尔!”
无人应答。
难道那群手下已经被这伙人解决了吗?
众人刺向了他,他忙去摸笛子,但笛子缩在百宝箱里,他这会子哪儿有功夫打开?
一名黑衣人抡剑砍向了他脑袋。
他闭上眼:“阿达尔——”
铿!
阿达尔的弯刀挡住了对方的长剑,二人在酒馆里交起手来。
那群黑衣人也朝阿达尔围了过来。
阿达尔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很快便将这群小喽啰解决了,但那个领头的,却没这么容易了。
二人在酒馆里过了十几招,教主大人想趁机溜出去,可每次快溜走时,都能被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挡住去路。
阿达尔渐渐地支撑不住了,黑衣人抓住了阿达尔的肩膀,长剑刺进他肚子,一下又一下,足足十几下,阿达尔的身上一片血肉模糊,他倒在血泊中,朝教主大人伸出了手:“快……走——”
教主大人飞一般地冲出了酒馆,朝着姬冥修离开的方向放声大叫:“等等!等等!”
姬冥修勒紧缰绳,停下了马。
教主大人飞奔至他身前,踩着马磴子,一把翻上了马鞍:“快走!再不走要追来了!”
姬冥修竟然没有多问,只道:“那你抱紧。”
教主大人嫌弃脸:“老子才不抱你!”
姬冥修一鞭子抽下去,骏马吃痛,闪电般地跑了起来。
教主大人差点被甩了出去,赶忙抱住姬冥修的腰肢,抱得紧紧的。
姬冥修的唇角轻轻一勾。
教主大人气呼呼地道:“你故意的!”
“嗯。”姬冥修承认地十分干脆。
“你……你无耻!你信不信我……”
教主大人说着,松开了手,刚一松手,姬冥修便加快了马速,教主大人又怂哒哒地抱住了自家哥哥。
哥哥什么的,真是太不可爱了!
……
酒馆中,黑衣人放下了长剑,往椅子上一坐,说道:“人走了,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地上东倒西歪的黑衣人麻溜儿地起来了,阿达尔也迅速站了起来。
黑衣人拉下面纱,露出那张熟悉的脸,不是燕飞绝又是谁?
燕飞绝从桌下扯出一个包袱,一人发了一袋金子,发到阿达尔时,除了一袋金子,还多给了一颗两生果,可以说是非常大方了!